秦疏手指掐訣,周圍的植物仿佛從沉睡中醒來,藤蔓拼出骨架,在上面鋪上最柔軟的荊條,草木抽出嫩黃,堆積成厚厚的草墊,就連高枝上含苞的花朵也不再羞澀,抖落柔嫩馨香的花瓣,如一場緋紅的花瓣雨。很快,靜謐的空間就已有絲絲淡雅的芳香彌漫。
巫行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這獨屬于他的浪漫,玉白的面上爬上一抹粉,秦疏會這樣做,是他沒有想到的。
回想這十幾年來,他的心仿佛被仇恨和焦灼塞滿,沒有片刻安寧,竟是忘了曾經(jīng)斷鴻聲里登高樓,遍賞雪柳黃金縷的閑情雅致,驀然回首,他真的錯過許多。
一個直線條的劍修,能夠為了他用盡小心思,巫行云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看進秦疏眼底的溫柔,巫行云甚至在想,哪怕今生不能問鼎仙途,換一場人間白頭似乎也無不可。
樹影婆娑,遮住這一場魚水歡好,嫩蕊垂露,墜落滿地殷紅,只聞窸窣不絕,似春蠶私語,察察切切,蜜意濃情。
秦疏本就聰慧,經(jīng)此一事,忽然就摸清了和巫行云的相處之道。之前是他想岔了,這人確實是他的妻子,卻不是從前的妻子,因為成長經(jīng)歷的不同,每一個世界的他也會有自己獨有的特性。
他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在相處的時候卻又因前面世界的影響,過早地進入老夫老妻狀態(tài),這對現(xiàn)在的他顯然是不公平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便將從前精心學(xué)習(xí)卻不得施展的種種手段一一拿出來,并學(xué)以致用。
他也沒有想到,行云對浪漫竟然沒有絲毫的免疫力,一句情話,一朵花,都能讓他含羞追月。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更加和諧,終于有了如膠似漆的味道。
如此日日夜夜,他們竟然已經(jīng)摸到了第九重的門檻兒。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進入了瓶頸,努力良久,各種辦法想盡,也沒有突破。
兩人于修煉一道的悟性皆是非同一般,此時已經(jīng)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恐怕也難有寸進。
巫行云哪里甘心卡在如此關(guān)鍵的地方,加之肚子里的小家伙最近異常黏人,他再舍不得將之舍棄,希望就在眼前,卻又是那樣的可望而不可即,這種局面似乎永遠無法打破,頓時眼底邪氣滋生,瞳仁染上血紅。
秦疏沒想到在他沒注意的時候,對方竟然有了入魔的征兆,若是放任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
感應(yīng)到對方的想法,秦疏開了口:“行云,現(xiàn)在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最在意的是什么?”巫行云凝眉,眼底殷紅褪去些許。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呢?秦疏嗎?是很在意,可也不是最在意。孩子嗎?也不是。修為?似乎也并不值得用一個“最”字,報仇?似乎也沒有從前那般心心念念。
巫行云想了半晌,竟然無法說出當(dāng)下究竟什么讓他最在意。
秦疏換了一個問題:“你最難以割舍的是什么?”
一個名字倏然爬上心頭,巫行云恍然,原來,秦疏在他心里已經(jīng)這么重要了嗎?
“想到了是嗎?那你便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個讓你最難舍的東西上,不要再去想其他?!?/p>
巫行云看著秦疏,輕聲道:“那不是個東西?!?/p>
“不是東西就不是東西,總之,你現(xiàn)在不要去想其他。哪怕為了我,也要穩(wěn)住心神?!鼻厥璧穆曇舫练€(wěn)干凈,安撫了巫行云內(nèi)心的焦躁,聽到他這樣說,巫行云忽然笑了一下。
秦疏先是一愣,隨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再開口時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你說的那個,是我嗎?”
巫行云瞳色中的艷麗漸漸淺淡,心頭那團無名的郁火也漸漸平息。
當(dāng)執(zhí)拗如潮水般褪去,巫行云都有些想不明白,他剛剛為何會那般執(zhí)著于瓶頸。
修士遇到瓶頸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有的人甚至?xí)ㄔ谝粋€境界幾百上千年,他是想要快些突破,卻也不至于因為困在一個點上幾日功夫,便承受不住地滋生心魔。
“一定是天道搞的鬼!”巫行云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