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逸寧搖頭輕嘆:“我信你,但大可不必如此著急。”
當(dāng)今時局動蕩,更讓他認清了一點,有時候,吞進嘴里的也未必是自己的,還需要時間徹底消化。之前勢力膨脹得太快,對他們來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反而是休養(yǎng)生息。
順天軍安靜下來,開始開荒種地,但誰都知道他們不會甘心蟄伏。這種淡然不僅沒有讓其他勢力放松警惕,手段反而愈發(fā)激烈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口涌入北六郡,秦疏照單全收。
如此又是數(shù)年過去,他們占了華陽,盛朝覆滅,這個天下從名義上已經(jīng)重新收回到許氏手中。
重新走在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許逸寧只覺物是人非,但看著陪在身邊的人,和目露驚奇、充滿朝氣的清俊少年,在悵然之外,更多的卻是慶幸。
先輩在曾經(jīng)的榮光下腐爛覆滅,而今,他要讓這片腐敗之地再度煥發(fā)生機,重啟過去的榮光。如此一想,那些過往的傷痛怨懟似乎就這樣淡化,反而充滿了干勁兒。
許逸寧站在高臺上,目光飄到宮城之外,猶記得那里昔日的繁華,而今卻是街道蕭條,民生凋敝,輕嘆一聲:“干戈已久,世人苦凄。”
秦疏站于他的身側(cè),伸手牽住他的,垂眸看著他,“三年,再有三年,定能平息宇內(nèi)叛亂,四海歸一?!?/p>
許逸寧抬眼看他,眼里閃著光亮,喜悅,信任,依賴。許逸安看了一眼,便忙移了目光,凝目沉思,他好像越來越多余了啊。
許氏復(fù)辟,新帝卻果斷丟棄“豐”字,定名“順天”,意為遵循天道,順應(yīng)天意,不違背天地自然的法則。國號啟元。
新朝初立,自然要大肆封賞,從順天城便一路追隨的眾將官紛紛加官晉爵,只是讓大家驚訝的是,都監(jiān)仍然是都監(jiān)。
驚訝過后,似乎又覺得所當(dāng)然。后來歸順的人可能不清楚,如李歸、嚴(yán)正這類老人卻是知道,整個天下,都是秦大人奉上的聘禮。大人地位超然,與陛下感情深厚,自然不需要這些虛名。
但也有人持悲觀態(tài)度,一國之君,權(quán)力至高無上,眼下兩人如膠似漆,將來呢?秦大人如此,有些托大了。
夜深人靜,燭火搖曳,許逸寧也在問秦疏同樣的問題:“你就不怕將來我將你的權(quán)力架空?”
秦疏拂過他汗shi的額發(fā),聲音還帶著事后的喑?。骸爸煌菹履钤诮袢盏那榉稚?,允我繼續(xù)為陛下侍寢?!?/p>
尚未消去的情潮再度點燃,偶爾有細碎的聲音從羅帳內(nèi)傳出,帶著哭腔。
“秦疏,你怎么能這么好?!?/p>
秦疏傾身吻去他眼角的淚痕,“匪報也,永以為好也。【1】”
許逸寧的眼底再度溢出水光,唇角卻是帶著笑的。這樣的深情,他永生難報。
還在順天郡的時候,李用就提醒過他,秦疏意圖染指天下,找上他,只因為他的身份合適。
許逸寧想也不想便反駁:“以秦疏的實力,根本不需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的人品,也不需要懷疑?!?/p>
李用見他態(tài)度篤定,再未說過這樣的話,但隨著攤子越鋪越大,問鼎天下真的不再是空想,許逸寧不是沒有想過,如果秦疏只是想要扶植他做傀儡,他該何去何從。
只是那樣的假設(shè)只是想想就讓他心痛欲死,權(quán)力他要,這個人,他也要。
所以在擬定封賞名單時,他刻意忽略了秦疏。他私心里是想將秦疏封為皇后的,如此兩人才真正有了名分,可是這事他也就在心里想想,就連玩笑他都不能和秦疏開。
秦疏對他千依百順,但兩人一起生活這么久,他也看出對方很有些一家之主的包袱在,萬一把人氣跑了怎么辦。秦疏要是想要躲他,這輩子他都別想再見到人。
皇后他這輩子是別想了,皇夫倒是可以,只是放在他們?nèi)缃竦奈恢?,總感覺這樣秦疏倒似變成了他的附屬一樣,秦疏在許逸寧心里岳峙淵渟,偉岸異常,許逸寧可不想委屈了他。
至于官職,天下都是秦疏打下來的,他被對方捧得高高的,反過來給秦疏加官晉爵,他不想,也不愿。秦疏是他的枕邊人,他不想讓兩人的關(guān)系套上一層君臣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