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姜靜之把自己的半成品給瀟瀟看,而后再陪著涂母說了會兒話她才離開。
走出醫(yī)院正好趕上回學(xué)校的末班車,一路開開停停,車上的乘客越來越少。
她坐在最后排,頭靠在玻璃車窗上。
蘇州的夏天悶熱又潮shi,不似北京的干熱清爽,回來的頭年,她總是適應(yīng)不了家鄉(xiāng)的天氣,天一熱,飯愣是一點也不進去。
望著外面霓虹夜景,她不由得回憶起往事。
涂瀟瀟剛查出病情的那年,她遠在邊疆地區(qū)當(dāng)兵的男友果斷和她斷絕了來往。
明明是青梅竹馬般的關(guān)系,且他們在感情方面開竅得比較早,初中的時候就定了情,高中時男友更是把她給寵成了小公主,上大學(xué)后瀟瀟每個月都會飛過去找男友,而男友每天寧愿多做一組痛苦的體能訓(xùn)練也要從班長那里拿到手機和瀟瀟打五分鐘電話。
有些事總是變化得讓人措手不及。
那時候姜靜之總是在想,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青梅都能擁有一個像季淮凜那樣的竹馬。
姜靜之回蘇州后會和瀟瀟通過電話聯(lián)系,她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傾聽,瀟瀟總是能量滿滿,大事小事都會分享給她。
瀟瀟只要打電話過來,
依然是回憶
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姜靜之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曲綰離世前的最后一次搶救那天。
她走到走廊長椅上坐下,抬眸望著碧藍的天,左手放在椅子邊沿,右手覆上去,極力回想著季淮凜那天的話。
“阿哥,沒事的對么?”在心里默默自言著。
手術(shù)室的紅燈在五小時后變綠,醫(yī)生從里面出來,涂母馬上走了過去,可站在醫(yī)生面前,她卻害怕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是不好的消息該怎么辦,她不能失去瀟瀟,瀟瀟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她也沒活下去的欲望了。
姜靜之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涂母,冷靜地詢問:“醫(yī)生,怎么樣了?”
“目前生命體征平穩(wěn),但……”醫(yī)生看了眼松了口氣,卻又因為他的話而緊張害怕起來的涂母。
都說醫(yī)者仁心,可有些話他還是必須得說。
“三個月內(nèi)如果再沒找到匹配的骨髓移植的話,恐怕難撐過這今年?!?/p>
涂母兩眼一翻,承受不住地昏了過去。
一整天的時間姜靜之都呆在醫(yī)院里,涂母傍晚才醒過來,淌著淚在涂瀟瀟病床前沉默地坐了一晚上。
凌晨兩點涂瀟瀟忽然清醒,姜靜之坐在凳子上一直沒闔眼,察覺到動靜馬上起身去把燈打開。
涂瀟瀟力氣微弱,慘白無色的臉在努力揚起笑容,手指放在姜靜之的手背上輕輕敲了敲。
姜靜之明白涂瀟瀟這是在說沒事,她看了眼在折疊床上好不容易睡著的涂母,眼眶泛紅,“瀟瀟,疼嗎?”
涂瀟瀟大口喘了下氣,示意姜靜之靠近她,艱難地啟唇,“疼,太疼了,靜之,你幫我求求媽媽,讓我不要再做化療了好不好,我怕疼,真的好疼好疼?!?/p>
“靜之,骨髓找不到的,我想早點投胎?!?/p>
姜靜之用力閉了閉眼,強壓下眼眶里的淚水,撥開涂瀟瀟貼在臉上凌亂的頭發(fā)絲,哼哼笑著,“你想得美,你要走了,誰替你還債給我啊,我掙得錢可都花你身上了,你不得趕緊給我好起來回去上學(xué)打工掙錢還我,再說這種話小心我收你利息?!?/p>
這種無力的事姜靜之經(jīng)歷過一次,她本以為自己能夠平靜,能去接受命運帶來的現(xiàn)實,可當(dāng)她看著涂母,看著瀟瀟瘦如薄紙的身體時她就沒辦法不去抵抗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