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這么將那抔土捧在掌心,飄到一間偏房門前。
“他將買來的香燭都放在這房里了,只管每日取一根給我,也不告訴我究竟有多少?!痹菩慊貞浿八裆衩孛?,我也懶得探究,左右不會有多少。他總盼著我早點離開去云山。”
會有多少呢?
曉羨魚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奚元跟在她身側(cè),將提燈往里一探,暖融融的燭光灑進去,照亮滿室。
“啊?!彼袅讼旅?,似有幾分意外,微微笑起來,“盼著你離開么……想來并不盡然。”
云秀微微睜大了眼。
整個房間里除了四壁,便是一箱疊一箱的香燭,房間幾乎被塞滿了,堪堪容一人落腳。
趙錦寧是個光風(fēng)霽月的好人,但好人顯然也藏著幾分私心。
一日燃一根,以那些香燭的數(shù)量,足夠燃盡凡人的一輩子……原來他也曾自私地想過將她一直留在身邊。
可是這怎么行呢?
想必他自責(zé)過,愧疚過,為自己這點私欲不恥過,最終只好想著再多點一根香燭、再多留她一日,然后送她去云山輪回轉(zhuǎn)世。
就這么拖了一日又一日,拖成了個密不可宣的心病,開始覺得云秀不得解脫或許是他的錯。
這心病最終成了他炙熱滾燙的遺愿,捆束著他零碎微弱的魂識。
“實在太多了,總不能將這屋子一并燒了?!睍粤w魚望向云秀,“就帶……九十九根,好嗎?”
云秀輕聲回答:“好?!?/p>
不多時,九十九根香燭在院子里擺好。
云秀瘦弱伶仃的身影佇在中央,她彎身拿起面前的一根,靜靜瞧著。
曉羨魚紅袖一揚,點火符乘著風(fēng)掠過滿院香燭,一簇簇幽火漸次亮起,于將明未明的天光下?lián)u曳。
燭光織成了一片粼粼的海。
云秀沐浴在光海間,宛如一抔即將消融的雪,愈發(fā)透明。
趙錦寧的殘魂飄飄悠悠,一片羽毛似的吹過去,一如先前那般,輕柔落在她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