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墓碑上只有“阿姐”二字。……
曉羨魚說這話時,眼尾挑著一點(diǎn)促狹的弧度。
奚元偏頭瞧著她。
天色尚早,金烏還未西沉,她眼中倒好似已經(jīng)含了一泓湛湛的月。
仿佛待到日薄西山,晚霞漸隱時,她眼中那輪月便會悄然浮出,掛上天邊去。
“小仙姑,”他輕聲笑起來,“其實(shí)我……”
“你真是太虛了?!?/p>
曉羨魚忽然湊上前,伸手捏住他瘦削的下巴,左瞧右瞧,“瞅瞅,瞅瞅,我都能透過你數(shù)清后邊那株樹上有幾片葉子了——”
奚元一頓,長睫微顫,緩緩垂下眼,乖乖地沒有反抗。
曉羨魚望著他,不由怔了怔。
她本沒想太多,可此刻對方眉目輕垂,烏睫在下瞼處投下一圈淺淡的影子,遮住了眸光,雪白俊美的面容上,像是寫滿了幾個大字。
——我任你宰割。
曉羨魚的心底,忽有某種異樣的感覺破土鉆出,滋生蔓延。
這種感覺,曾出現(xiàn)在許多個無人察覺的隱秘瞬間——好似那日在霜天臺,她瞥見窗前白梅開得分外動人,便無端橫生一絲戾氣,想要摧折。
此時此刻,她面前的鬼魂像極了那枝幽冷的白梅。
曉羨魚驟然松開手。
鬼魂觸覺冰涼,絲絲余寒仍纏繞在指尖,她蜷了一下手指,不動聲色退開半步。
“其實(shí)你什么?”她訕訕地問。
奚元瞧她半晌,挑了挑唇:“其實(shí)我不虛的?!?/p>
曉羨魚:“……”
“好好好,你不虛?!彼龂@息一聲,善解人意地保全了倒霉鬼的自尊心,“那盈山上據(jù)說陰氣沖天,我且?guī)闳ソ?,順帶看看有沒有夙愿未了的孤魂野鬼能讓我們換點(diǎn)功德??珊??”
奚元乖巧道,“自是小仙姑說了算?!?/p>
月升枝頭。
入夜,山間飄起了幽淡的夜霧,密林藏在霧中,若一道道瘦長的鬼影,瘆人極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戳破凝固般的死寂。
懸掛金鈴的長傘挑開茂密的荊棘、灌叢,紅衣少女正于晦暗之中摸索尋路。
這盈山果真如那車夫所言,陰森得很。她才剛上山,還未怎么行至深處,便已隨處可見墳包。
那些墳包也都荒得很,雜草比人還高,絲毫不見打掃、祭拜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