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強者并非永恒不變。
幽都山之主更迭換代尤其快,曾有一位相當(dāng)厲害的“鬼君”,在位不出三天,頭顱便被旁的大鬼砍下,掛在死門上迎風(fēng)招搖。
白骨老者曾以為,如今那位也會如此。
可誰知他來了以后,幽都山竟然就此穩(wěn)定了百年之久。
掀起天大的腥風(fēng)血雨都不算本事,能平息一切才是稀罕。
在白骨老者的印象里,這位鬼君從來就沒有狼狽的時候,他一直不疾不徐,云淡風(fēng)輕,好像天地間所有事盡在掌握。
因而此時此刻,當(dāng)它看見對方慘然一片的蒼白神色,以及眉目之間那一絲頹然時,一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奚元幾乎是搖搖欲墜。
他一手扶住船身,掩唇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指縫間溢出,觸目驚心。
白骨老者回過神來,連忙伸手去攙他。
奚元垂下眼,好似疲倦極了:“今夜若無事,送我一程罷?!?/p>
其實不是無事,它還得等那只不守時的貼面幽靈過來拿貨,不過鬼君都開口了,當(dāng)然天大的事也得無事。
白骨老者把新摘的花放到一旁,彎腰拿起船槳:“那是自然。鬼君要往哪里去?”
奚元淡聲道:“妄海?!?/p>
哐。
白骨老者手中的船槳滑落。
它顫巍巍地挖了挖不存在的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試探著又詢問了一遍:“鬼君方才是說……妄海?”
奚元“嗯”了聲,掀起眼簾:“要是為難,也無妨。”
那可太為難了。白骨老者心想。
妄海是個什么地方,哪兒是它這艘小破船能夠吭哧吭哧劃過去的。
它猶豫半天,奚元便明白了。他沒說什么,抬袖擦了擦唇畔血跡,往前走去。
白骨老者思索片刻,又叫住他:“鬼君請留步——”
奚元回首。
“老朽雖到不了妄海,但可以送鬼君到黃泉盡頭,與妄海的交接處?!卑坠抢险叩?,“鬼君若不嫌老朽無用,還請上船。”
奚元笑了一下:“有勞?!?/p>
他于是折回來,登上船。
白骨老者覺得他一舉一動都透著股說不出的虛弱,好像元氣大傷,然而除了咳血,渾身又不見傷痕血跡,十分古怪。
它劃動船槳,往白衣青年那里覷了眼,沒忍住開口問:“鬼君今夜這是怎么了?”
奚元靠在船篷邊,一只手搭在船沿,松垮垮的袍袖垂曳而下,好似墜入水中的一抹月色。
冷冷清清,如夢似幻。
他微闔著眼,嗓音有些低?。骸拔液芎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