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不好意思的。
不是她把吳優(yōu)當外人,
大學同宿舍的姐妹親密相處四年,她也沒有說過。只因為在高中曾經(jīng)被霸凌過的往事,
讓她已養(yǎng)成隱瞞的慣性。
其實對于這點,
李琢內心一直也無法獲得自洽。一方面她被保護地很好,
是可愛無邪、心思坦蕩的性格;但過往經(jīng)歷又告訴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朋友就交朋友,家事不要過多往外說。
李琢自小就成績優(yōu)秀、表現(xiàn)積極,高三上學期學校準備自主招生資格篩查,
她就已經(jīng)夠格了。琢子跟同桌是學習搭子,
小男生叫黃琪。和她每天一起做題、上下學買零食,甚至還去對方家里做作業(yè)。
時間長了黃琪大致了解一點李琢家庭,會問一些問題,
比如為什么你小時候的照片那么多,但是怎么不住在原來的鎮(zhèn)子。李琢也大大咧咧地講一些,她知道的也只是個大概:比如她家小時候破產(chǎn)過,
本來住在風景秀美的麗衣古鎮(zhèn)。鎮(zhèn)上有很大的染料廠,在十多年前那是她們家的產(chǎn)業(yè)。
小男生家庭是關系緊密、重視學業(yè)的氛圍,轉頭就隨口把學習搭子的信息說給了父母。很多當時的無心之舉,經(jīng)歷過重重巧合,就會變形成日后的傷人利箭。
之后在過完年的春季??记?,有些流言蜚語在學校傳開。最后在學校宣傳欄看到十幾年前的報紙時,李琢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自己家事的全部。
她一直以為爸爸只是離開家了。那是母親和哥哥聯(lián)手給她編制的一張脆弱的網(wǎng)。想隔絕一些殘酷的真相,留一點點溫情給她。三、四歲的她還不經(jīng)人事,只會叫著要爸爸,然后被告訴,父親只是去了很遙遠的南方賺錢了。
一家人很快搬離了麗衣古鎮(zhèn),去了縣城。后來長大了,她想父親可能真的留在遠方,不回來了吧。李琢以為這是一種空缺,可報紙上告訴她的是一種血腥。
沒有意外的,那次關鍵的??祭钭潦Ю?,也因此失去了自主招生的資格。整個高中部只有三個名額,資格按照這次春季模考成績排名。之前一直穩(wěn)坐第一第二的她,這次滑落到第四名。而黃琪則由原來的三名開外,幸運地擠了進去。
后來李執(zhí)去學校教務處調監(jiān)控,在宣傳欄貼報紙的,正是黃琪家人。憑借著自主招生的20分,黃琪后來去了北京的2。而琢子盡管后來被家人努力安撫,高考平穩(wěn)發(fā)揮,去了上海的j大,也算是名校,終歸與從小的愿望插肩而過。
對方?jīng)]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巧妙地在那個時間點,發(fā)酵了一個事實。在高考的20分面前,人性不堪一擊。
時光總會把青澀的枝丫磋磨得粗糲,也是在那個春天,李琢懂得了很多事情。她一開始質問過母親,為什么要瞞著我?
顧秀青沉默不語,她自己也在努力地忘記,甚至那幾年,她已經(jīng)感覺到生活蒸蒸日上,那個人和事在這個世界存在的痕跡,全部被抹去了。
李執(zhí)帶著琢子路過一家幼兒園,孩子們在花園里無憂無慮地玩耍。他對妹妹說:“一開始,我們也只是想,你能夠和這些孩子一樣開心地生活,哪怕只是一陣子。”
再后來,就總也開不了口,說不出真相。
琢子想通了,善意的謊言就像虛幻的彩色氣泡,破碎那刻讓她苦痛。但吹制這個泡泡的人,何嘗不是一直在長時期地羸弱抗衡,用謊言來抗衡現(xiàn)實的殘酷。
之后李琢上了大學,哥哥的生意越做越好。李執(zhí)也教育她,待人不必過于實誠,要學會有所保留。那是他在社會摸爬滾打中學會的處世哲學,他不想妹妹再被非議家庭。
世界就是這樣的,虛張聲勢有時候并不是個人所愿,而是個人所需。
于是直到實習和工作的時候,李琢也很少在朋友面前提起家事。
“很早的時候,我爸爸生意失敗去世了。這位叔叔是位高中語文老師,平常寫寫毛筆字、看看書,陪我媽逛逛花市、聽戲曲,挺好的?!?/p>
年輕的臉終究是學會了輕描淡寫的表情,也可能是長大了,也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