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出一口長長的氣,頓了幾秒,似是在平靜最后的情緒。
然后她垂著眼,緩慢地把桶里剩下的水拎起來,到水池邊,扶住水桶,向下倒掉,輕聲道。
“就算我看見了,看清了,又能怎么樣?”
“現(xiàn)在住的是別人家。吃的,穿的,晚上要躺的,全都是別人的東西?!?/p>
嘩啦嘩啦的水聲,和窗外的雨聲混在一起。桶里的水倒完了,陳綿綿直起身來,緩慢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明天就走了?!?/p>
“……我們可以換一家住?!背碳我惨琅f背對著她,聲音還是低而悶,帶著些未平的惱意。
“換一家?”陳綿綿蹲下身,往爐灶里添了點柴,“能換的話,為什么一開始我們敲了那么多次門,都沒有其他人開?”
程嘉也沉默,肩膀輕微地向下塌了一點。
“有些地方,有些人就是這樣的。”陳綿綿很平靜,站起身來,“排外,利己主義,我們沒有辦法改變的。”
“就這樣吧?!彼詈笳f。
程嘉也一聲不吭,依舊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但是那股冷然的氣焰已經緩慢地消失掉了,人還站在那里,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但好似一個被針扎了一下的皮球,正緩慢地向外泄著氣。
但又有一股新的氣涌上來。
焰火還在跳動,把人的影子晃在墻上,一晃一晃。
握緊的手臂用力,浮現(xiàn)出青筋。
手垂在腿側,攥得死緊,程嘉也抿了抿唇。
他現(xiàn)在不是在氣別人,是在氣他自己。
受這個限,受那個限,種種條件壓在前面,讓他束手束腳,眼看著陳綿綿受委屈,卻什么事都不能做。
無能為力。
這是他
連場大雨1
水聲嘩啦嘩啦。
有窗外連綿的雨聲,也有室內毫無規(guī)律的、間歇的水聲。
種種條件所限,陳綿綿沒有出去。
她確認好門窗都關好、鎖好之后,背對著灶臺焰火,在靠門口的地方坐下。
雖沒有眼見,但耳朵好像更靈敏,將室內外的水聲分得更清晰。
先是衣物摩擦窸窣的聲音,然后是水瓢底部接觸水面的聲音,再然后,就是熱水從水瓢里傾斜灑落,落在皮膚上,順著傾斜的弧度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