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只是一份抄本,誰知道是真是假……”方明山喃喃自語道,“這樣的證據(jù)根本不足為信……”
“作為刑部定罪的證據(jù),或許尚顯不足,”沈殊說,“但若是這本賬冊里的內容公諸于世,賬冊里的人自然免不了被人唾罵,不僅如此……大人這些年來提拔了這么多賬冊里的人,只怕連同大人的清譽,也會毀于一旦吧。”
沈殊所說的,正是身為人臣最害怕的事情。身在朝中,縱使再不看重權勢,這清譽卻是不得不在意的東西。在官場上,若是名聲掃地,雖然不一定會被定罪,卻是一定會前途盡墨。方明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憑那本賬冊靜靜地攤在桌上,直到沈殊上前收起賬冊,方才醒悟過來。
“異之……”他凝視著面前那個年輕人,半邊臉抽動著,從牙娃中擠出一句話,“你什么時候開始……竟開始和結交近侍之輩沆瀣一氣了?”
“這么說,世伯此舉,竟是要整肅綱紀?”沈殊側目瞥了他一眼,反問道:“那……林御史被杖責致死的時候,世伯又在哪里?”
說完,他沒有告退,便徑自推門出去,留下方明山一人,久久地站在燈影里。
中天月明,在地上扯出兩道不長不短的影子。謝準往身后看了一眼,原本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那兩人已經(jīng)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
――算了,由他們去吧,反正神仙府的主人在金陵城附近是遇不上什么事的。
宴席早已散去,除了元廷秀和陸玄青要及早往姑蘇去給吳駿掃墓之外,余興未消的幾個人一直鬧到了天黑。他身為男子,在月華宮里過夜多有不便,琢磨著干脆下山住上一晚再趕回昆侖。蘇伶這新上任的宮主還要主持局面,便由衛(wèi)竹君送他們出來。
腳下的路蜿蜒曲折,但以他的輕功還不至于在走這樣的山路時腳底打滑。衛(wèi)竹君提著燈籠走在他身邊,卻不似今天碰到的其他月華宮弟子一般喜氣洋洋。橙紅色的燭光映在她臉上,照出她滿懷心事的面容。他覺得氣氛有些沉悶,便打趣道:“那兇丫頭今天還挺老實的,竟然乖乖站在那里迎來送往?!?/p>
“你說纖塵?那可不是,畢竟也是個大姑娘了……”提起兩人皆認識的人,衛(wèi)竹君的神情略微舒緩了些,笑道,“沒準不出幾年,也是弟子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
想起往事,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皠傉J識她那會兒,可還是個隨身帶著煙幕彈,到處想要行俠仗義的主?!?/p>
“你們這些小孩子,還不是一轉眼就長大了……”衛(wèi)竹君望著那皎潔的月色,眼神中仿佛若有所思,“想來,謝公子也快到弱冠之年了?!?/p>
“啊,沒錯……”他忽然停住了腳步,“衛(wèi)姐姐今天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對我說?”
衛(wèi)竹君吃了一驚,看著他突然嚴肅起來的神情,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打起鼓來,手里的燈籠從左手換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到左手,半天沒有說一句話。她既沉默,謝準便也就那樣靜靜地站在原地,他注視了她許久,輕輕嘆了口氣道:“是那件事吧……你當日向督公告密的那件事?”
她咬了咬牙,“到底……你還是知道的?!?/p>
她一早便猜想到他可能早已知情,在蘇伶從凌云窟回來之后,這樣的猜想幾乎已經(jīng)變成了確證,但他卻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