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一天見不了一次的大人們呢,總是會在母子倆去趕集時,當著他的面故作同情地念叨“可憐的母子倆”,又在背后嚼舌根“大啞巴生了個小啞巴,怪不得男人一年也回不來一次”。
和小一的處境極為相似。
不過,和小一不同,寧芩并不是個軟柿子。
誰打他他就打回去,打得多了,他成功從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進化到一毆多不在話下。
有人嚼舌根,他就揪著人家不放手,直到人家道歉才罷休。
和長大后常動嘴鮮動手、秋后不算賬的樣子不同,小時候的寧芩是個一點就炸的炸彈,成天打架、和人沖突,從這個意義上講,他確實是個壞孩子。
小一聽完寧清檸的童年經(jīng)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看不出來?”
寧清檸含笑發(fā)問。
小一點點頭。
他消化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問:【那后來,你為什么又愿意開口說話了呢?】
你為什么愿意改變了呢?
你是怎么走過來的?從一個不會說話的“壞孩子”走到現(xiàn)在,成為了光彩奪人、溫暖包容、討人喜歡的樣子。
我呢,我該怎么辦呢?
小一的眼神里,藏著求救。
“愿意”,寧清檸品著這兩個字,感嘆,小一真是個敏感的孩子。
寧芩不開口說話,除了環(huán)境原因,也有一部分心理因素。
同齡人嘲笑地叫他“小啞巴”,說“不跟小啞巴玩”;大人們或遺憾或惡意地對他指指點點;而父親難得回來一次,總是鐵青著臉,言語中總是在咒罵他怎么還不會說話。
好像不說話,他就成了世界的罪人似的。
小寧芩感覺自己被全世界排擠了,但他骨子里是倔的,并不打算融入世界,而是選擇了兩個對抗全世界的方式——一個是誰喊他“小啞巴”他就打回去;另一個,就是死活不開口。
他孤勇決絕地開始了一個不為任何人所知的單人游戲,只要他說話了,他就輸了。
這個游戲中,他曾一度是勝利者。
十二歲那年,寧芩小學畢業(yè)。他們那村子太小,連個初中都沒有。
因而寧芩的父親難得回來一次,提出想帶寧芩去城里上學——倒不是因為他有多愛兒子,而是因為兒子雖然是啞巴,但聽力沒問題,去城里上個好初中,把學習搞上來,最后找個好工作,他才能靠著兒子享福嘛。
寧芩死死拽著門不肯放手,木門不堪重負,發(fā)出吱吱的破碎聲。
他不想走,不想離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