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三十二章 就一次，就這一次（第3頁）

從瓶口往下看，模糊的視野里，瓶底的液體靜默無波，透過玻璃的燭光在它的表面被吞沒。液面的光滑感沒有被表現(xiàn)出來，取而代之的是無光的深邃黑色。

它在視野里摳出一塊突兀頑固的缺損，微弱而持續(xù)地向注視著它的人發(fā)送觸碰的邀請。

這個視角下，克拉夫特開始覺得它是個幽深的洞口，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彼端傳來。他捏緊了手里的細棒，感覺它會在一松手間掉進這個入口，落到另一個世界。

細棒的一端壓向液體，擊碎黑暗的表面，湛起一閃而逝的細小波紋。控制不當?shù)牧α渴顾脫羝康?，發(fā)出嚇人的清脆聲。

“小心點，我覺得它沒那么結(jié)實?！北R修斯把陶杯挪到克拉夫特面前的桌面上，他差點以為克拉夫特把玻璃瓶頂穿了。

“抱歉，一時失手?！笨死蛱靥崞鸺毎簦谄坷锼Φ舳嘤嗟暮谝?，把帶著最后一層極薄液體的棒子插進陶杯里。再重新給玻璃瓶塞緊木塞，用蠟封上瓶口縫隙。

“所以攪拌一下就好了？”金屬棒在陶杯里攪和了幾圈，微量的黑液徹底溶解在水里，現(xiàn)在它就是他們想要的東西了。

“對，這東西很容易溶在水里。”

燭光下看去，杯里的水還是很清澈，沒有任何顏色變化，絕對沒法靠肉眼分辨，也沒有了那種原來的誘導感覺，就是一杯平平無奇的清水。

但它確實已經(jīng)變成了這個世界第一次麻醉手術(shù)的核心。盧修斯會把一小口的量灌到準備好的“家傳”小瓶里，讓莉絲一口喝完，不留證據(jù)。

這個小小的銅瓶是盧修斯貢獻出的收藏，不到半個巴掌大的瓶身外面鑲嵌了一顆有點像綠松石的裝飾，作為“古老家傳之物”，在文登港沒人會閑到去鑒定它。

“這瓶子本來是用來干什么的？”克拉夫特習慣性地想摸一把下巴作沉思狀，結(jié)果只摸到了面具上的鳥嘴。

“買來裝香料隨身攜帶，但沒找到合適的，就一直空著?！北R修斯傾斜陶杯，往銅瓶里轉(zhuǎn)移了他心目中“一口”的量，“我覺得是半個古董，以后就用它了?！?/p>

“以后？沒有以后了，盧修斯。就這一次，我發(fā)誓下次再干這種蠢事就去酒館倒立喝三杯?！?/p>

“你指哪個？同意收下莉絲，還是說黑液？”盧修斯給銅瓶摁上小帽，完成了他的工作。

“難說?！卑蠢韥碚f這兩件事一件都不該沾，無論是接下了這個只能用特殊方法解決的病例，還是違背了之前絕不碰黑液的決定。

克拉夫特把玻璃瓶和蓋上蓋子的陶杯放回壁柜，關(guān)好柜門，嘆了口氣。今天半天的嘆氣次數(shù)能有半個月的量，他預感以后還會有更多。

這世上的事情，從來都遵循這么一個規(guī)律，零次或者無數(shù)次，“就這一次”說給盧修斯聽聽就好了，騙不過自己的。

也從來都沒有什么偶然，一切事情發(fā)生必然有其內(nèi)在原因。沒有莉絲，沒有盧修斯，自己遲早會在以后的某一天遇上另一個需要手術(shù)的病人，然后想到黑液的這個作用。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

“嗯？”盧修斯聽到克拉夫特在喃喃自語，聲若蚊蠅，發(fā)音語調(diào)不像諾斯語。

“沒什么，一點以前發(fā)過的誓罷了。”克拉夫特好像又變得堅定了一些，“不用擔心我，現(xiàn)在去準備其他東西。如果有醫(yī)神或者別的什么神的話，趁現(xiàn)在來得及趕快保佑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