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夢境中,天地灰白,連綿不絕的雪山走也走不完,腳下是數(shù)不清的冰錐地刺,每邁出一步,都要忍受尖利冰錐穿破腳底板的痛苦,那種感覺深入骨髓,想要掙脫這個夢,怎么也掙脫不了。
翻過一座雪山,還有一座雪山,鐘紫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好像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日出日落,沒什么區(qū)別,歲月流逝,慢慢的他變成了一個冰人,腳上穿了一雙冰刺鞋,鞋與腳掌挨著的地方,是森然白骨,已經(jīng)沒有血液流出,都流干了。
生命是脆弱的,在天地面前,隨便一場山崩海嘯、瘟疫毒源,就可以給成千上萬條生命畫上完結(jié)符。
生命亦是頑強(qiáng)的,哪怕僅剩一絲力氣,也要嘗試掙脫閻羅的鎖鏈。
鐘紫言知道,如今,自己要死了,可他其實(shí)不想死,但真的沒力氣了。
最后翻過的這座雪山腳下,巨大的囚冰地牢內(nèi),上百具凍成冰棺的血尸死寂矗立。
小時候聽阿翁講,人在死的時候,可以看到最親的人,他們會拉著你去往另外一個世界,過新的生活。
真如故事里面講的那樣的話,此刻出現(xiàn)在眼前的應(yīng)該是滿臉嚴(yán)肅一身儒袍的父親,和藹慈祥的爺爺,還有那已經(jīng)記不得容貌的母親。
可此刻,一具具看不清面容的冰棺血尸,散發(fā)出恐怖的死亡氣息,鐘紫言懷疑他們是自己的親人,又不敢靠近,最后一口氣力即將耗盡,要沖過去看的清晰一些么?
沖吧!
一躍而起,向前撲去,那些冰棺里面的面孔越來越清晰,鐘紫言看到了爺爺鐘天墨,一雙睿智的眼睛慈祥看著自己,周圍的冰棺逐漸融化,死亡氣息頓消,一個個家人向前迎抱。
鐘紫言流出淚來,‘父親,爺爺,言兒來了’呢喃聲在心間無力飄過。
夢中整個世界逐漸崩塌,天地黑暗,在最后那一瞬認(rèn)命的時刻,只聽一聲震耳鯨鳴:
“咦嘰哇嗚”
鐘紫言驚懼睜眼,反彈起半個身子,左右四顧。
赤紅道袍的陶老祖捋須微笑、縮手在洞府門口的梁羽老淚縱橫、發(fā)帶凌亂啞然失色的姜玉洲跪在地上,這是怎么回事?
梁羽老邁撲來,趴著哭笑,“少爺啊,你可算醒了”
鐘紫言摸了摸自己的xiong骨,仍有冰寒之氣,不過沒有那種刺裂疼痛,頭頂一條小鯨游來游去,歡喜不已。
喉嚨沙啞,勉強(qiáng)開口問道:“老祖,啊嗡,姜師兄,我……睡了多久?”
看著自己枯瘦的胳膊,將手摸在面龐,眼眶塌陷,輪廓全被骨頭駕著,不用照鏡子鐘紫言也能猜到,自己怕是只剩下幾兩骨頭了。
陶方隱哈哈大笑,“這一夢,怕是度過了數(shù)十年吧?”
姜玉洲握住鐘紫言的手掌,雙眼晶瑩淚珠滾落,“師弟,你這一躺,就是四個月!教我日夜擔(dān)憂,寢食難安”
“四個月!”鐘紫言震驚。
陶方隱一股柔和靈氣將鐘紫言撫躺下,“莫驚慌,既然醒了,就安行修養(yǎng),最難熬的時刻都過去了,不在乎這一時半會”
鐘紫言靜靜平躺,原本起伏的心氣逐漸穩(wěn)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