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
次日,李斯頓把克拉夫特和盧修斯送到榆木街,借口采購清單上的物品,先行離開。
臨走前,克拉夫特并沒有與他道別,而是提前拿起鳥嘴面具套到頭上,面具下傳來令人不安的咳嗽聲,像是在格里斯的酒館里不小心吸了一口烤魚上的秘制料粉。
或許是靠近鹽潮區(qū),以至于那里的惡劣瘴氣擴散到了此地,靠近這片區(qū)域后,克拉夫特的咳嗽就沒怎么停下過,總讓人懷疑空氣中有什么其他人聞不到的東西在刺激他的氣管。
直到李斯頓走出一段,回頭看去,克拉夫特終于止住咳嗽,向他擺手表示無須擔(dān)心。盧修斯扶了一把,勸這個剛才還好像要把肺咳出來的家伙改日再說,但被堅定地拒絕了。
“咳咳……我沒事,只是被嗆到了?!笨死蛱厣焓帜?,手磕在鏡片上。非但沒有摘下來,反而把面具緊了緊,更結(jié)實地摁在臉上。
這個動作明顯在遮掩什么,可能只有盧修斯那樣遲鈍的人才會信以為真。李斯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和真相間隔的遠不止是這張面具,所以只能自己動手去搞明白了。
先去港口附近的市場,把紙上的購買條目分成幾部分,交給朋友和熟人,他們對這些東西遠比自己了解。
而李斯頓本人去換掉黑袍,穿了一身沒在學(xué)院里用過的新衣服,用帽子壓住頭發(fā)??邕^半個城市,憑記憶找到了一條頗為僻靜的街道,卡爾曼教授的房子就在這條街上。
是的,他有個大膽的想法。
李斯頓要親自去確認自己的猜想。澄明藥劑是一項足以改變整個手術(shù)史進程的東西,如果由一個醫(yī)學(xué)知識豐富、影響力巨大的人,將它導(dǎo)向歧路,造成的惡果不可估量。
看得出來,克拉夫特和盧修斯不是那個懷有惡意的人,他們是心存僥幸,覺得事情還有回旋余地,或許其中還有什么誤會波折之類的,不敢下定論。
旁觀者清,李斯頓不在乎卡爾曼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反正教授肯定是關(guān)鍵一環(huán),而他要搞清楚其中邏輯到底是什么。
不是為了道德或者別的虛幻理念,只是那種籠罩于迷霧中的未知,驅(qū)動著他去思考和追尋,一日不得答案,就一日不能從對未知真相的恐懼中解脫。
就像身處不見五指的黑暗,不似人類的響動傳來,忍受這種未知實在是一種巨大的煎熬,主動點亮火光去看清它,總好過任由它被想象發(fā)酵為最可怖的夢魘之物折磨心神。
回過神來時,李斯頓已經(jīng)翻過了后院圍墻,恐懼壓倒了最后一絲心里的掙扎。
他算是經(jīng)歷過十幾年前瘟疫的人,目睹無形而不可阻擋的力量橫掃而過,收割生命,給年齡尚小的他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若真如克拉夫特所說,澄明被如此使用,效果無異于一場人造疫病。
“我得搞清楚這玩意到底是怎么來的?!崩钏诡D拍掉手上的灰,自言自語道。
教授住所在學(xué)院里不算什么秘密,同事間互相拜訪再正常不過了,在學(xué)院里混得久的人大都清楚各自地址,一些家境不錯的學(xué)生入學(xué)時也會上門拜訪,學(xué)院的經(jīng)濟運轉(zhuǎn)有不小一部分都來自于他們的捐贈。
想到這里,李斯頓冷哼了一聲。上次克拉夫特手術(shù)后還想去把錢補給提供蛛絲線的學(xué)生。
那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從腹部手術(shù)出名,本來又貴又沒啥必要用途的蛛絲線被那個商人家族吹出了“富含生命力”的名頭,趁著風(fēng)頭在文登港大賺一筆。
稍微分散了下注意力,讓緊張感淡去。李斯頓環(huán)顧這個荒廢的后院,發(fā)覺這里的主人屬實不是那種很樂于打理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