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盞提燈,伊馮離開了氛圍熱烈的討論現(xiàn)場。扈從、騎士們還在爭論雜音到底由什么造成,并不出意料地向人身攻擊發(fā)展,大有相約去一探究竟的趨勢。
其實她還想再聽一會,不過現(xiàn)在的確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別看這會太陽還高掛在天邊的火燒云里,厚重高墻后只有窄長射擊孔采光的石梯和廊道里,已經(jīng)需要燈火照明才能通行。
回去的路不短,從位于外堡的工坊出發(fā),層層攀爬繞行,穿過一座座同宴會多層蛋糕一樣高低錯落的建筑,最終穿過內堡關卡,回到住處。
那些高大的階梯爬起來費時費力,她花了些時間才登上高層,站在露臺可以看到下方聚集在工坊周圍的人群逐漸散去,騎士和扈從各回駐地,工匠學徒們收拾著鋪開的臺面,把小件工具收回室內。
漸晦天色中亮起一團火焰,分出幾小塊沿著高墻投影下的道路散開,像在灌滿冷水溝渠里漂泊的灰燼。
那是夜巡的隊伍,部分會由一名騎士帶領,遇到一位晚歸的小姐大概是他們沉悶到發(fā)霉的執(zhí)勤中少有的亮點,免不了一番無意義的禮節(jié)性問候致意,回禮會很麻煩。
她加快了腳步,打算早些回到房間。
塔樓螺旋階梯旁開的屋形窗外,一大片帶著喳喳怪叫的東西撲棱經(jīng)過,突然驚嚇使她趔趄了一步,小腿磕在下一級磨鈍的邊緣上。
坐下提起裙擺,伊馮揉著疼痛處朝外望去,那是數(shù)不清的飛鳥,平時盤桓在下層谷倉周圍,以運輸中散落的糧食顆粒為食,被不知什么成群地驚起,黑云般升騰高飛。
直至它們急切拍打的羽翼徹底融入暗沉天帷,那連綿噪雜如滾沸的鳴叫還在巖墻石壁間回蕩。
很少有人能有機會在近處目睹如此多的鳥類集群掠過的場景,詫異使人短暫地忘記了其它,包括腿上的疼痛。
而那鳥群仿佛晝夜更替的報信者,窗口天光不知不覺地縮退消失,等她再次站起來時,照亮身周的就只剩下那盞借來的提燈了。
她有點吃力地繼續(xù)攀登,跨過高度不一的石階,穿過互相連通的走廊廳室。門最多的一段是外堡的普通訪客住處。
可能是淡季緣故,仆人只點亮了寥寥三四盞燈火。一扇門前擺著失去溫度的食物,凝固白色油脂在湯面上漂浮。一位不太常見的忙人正站在門口,端著一份新的食物。
“布里默教授,您在嗎?”他的呼喚沒有得到回應,見伊馮提燈走來,威爾伯特將托盤交給仆人,作禮貌的偶遇問候狀,“夜安,伊馮小姐,希望維斯特敏堡的景致沒讓你太失望;比起裙裾,盔甲總是短于修飾?!?/p>
“聽說近日有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總會煩擾一位淑女,我已經(jīng)提醒了他們,以一名騎士身份而言,這種行為太無禮了。”禮節(jié)性地繞了一個大圈,使交談的啟動不那么目的性明顯,而真正要說的話其實只有一小句。
“請問你知道布里默先生可能會在哪嗎?”
“夜安,威爾伯特先生?!痹谶@里住了一段時間后,伊馮也稍微理解了這種行為的規(guī)律,從容不迫地消費著時間似乎是身份禮儀的一種體現(xiàn),“他沒有與我提起過這種事。為什么會這么問?”
“我的主人有些健康上的問題需要咨詢,而我想到正好有一位享譽業(yè)界的人物來訪,可惜沒有如愿?!?/p>
“聽說他是為了學術聚會的事造訪,請問見面時有跟小姐你談到過今日還會拜訪其它地方嗎?”
“沒有,布里默教授只說了會在這居住一兩天,等待克拉夫特先生回來?!币榴T搖搖頭,她并不擔心這位是去內堡的房間竊取什么。且不說門上那道需要鑰匙的銅鎖,內堡巡回守衛(wèi)和幾道關卡也不會也選擇性失明。
“好吧,看來只能請我們自己的醫(yī)生了,他們恐怕不會有什么幫助?!眱葎展俪纷邲鐾傅耐聿?,把新一份留在原地,“至于這個,去處理掉吧?!?/p>
仆人輕快地端著冷湯和面包肉食下樓,臉上笑容不似作偽。伊馮常會疑惑那些門口沒被及時吃掉的食物哪去了,得到的統(tǒng)一回答是“處理掉了”,反正不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