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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時的蕭燼安,總覺得母妃身上,有種散不盡的清苦味。
乳娘孫嬤嬤說,王妃害了病,需要喝藥。
蕭燼安讀書習武,皆能自律,只希望母親好生養(yǎng)病,并不讓母親擔憂。
王妃也不希望總讓兒子惦念,病痛在她身上有八分疼,她若說完全康復,蕭燼安不會信,而她就只對蕭燼安表現(xiàn)出三成,不爽利也不嚴重。
王妃愛子情深,許多王府中的事,她也不告訴他內(nèi)情,在隋王妃的庇護下,隋王府世子,是上京城最耀眼的王公貴胄,壓得滿城鳳子龍孫盡低頭。
王妃常掛在嘴邊的話總是——小病小災(zāi)而已。
可王妃的病終于讓她一日日清減,變得熬不住了。
王妃從能站著,變成只能坐著,到后來坐不起身,日日臥床,這個過程在王妃的硬撐下,延續(xù)了很久很久。
小病小災(zāi),欺騙了蕭燼安快十年。
直到王妃臨終前那幾十天,蕭燼安才發(fā)現(xiàn),母妃的病情早就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臨終前,她大口大口地嘔出血塊,深紅色的血混合著破碎的內(nèi)臟,血淋淋地往地面砸。
彌留之際,整間屋子里頭,停駐了許多人。但沒有誰能勾起母妃任何情緒方面的變化。
殘存的意識讓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母妃顫抖的手指向門外,讓嬤嬤把自己帶走。
母妃仍然堅持著,欲對他揚起嘴角露出艱難的笑,那笑容的口型似乎也依舊要說:
“燼兒,沒事。小病小災(zāi)而已。”
小病小災(zāi),而已……
記憶里大片深紅的血,那些砸在地上猶在顫動的內(nèi)臟碎塊,全都針扎般向蕭燼安襲來。
而眼前主廚刀背猛拍,臟器發(fā)出噗滋噗滋的聲響,越發(fā)變得軟爛。主廚把內(nèi)臟剁碎。
心魔與現(xiàn)實交錯重合。
蕭燼安大腦每根神經(jīng),仿佛頃刻間化成了具象。每一根都懸在自己的四面八方,再在同一瞬間紛紛絞緊。
神識幾乎要在頃刻間,被無形的力量撕碎!
蕭燼安手按住了紅木桌子,桌沿上面,他掌背根根隆起的青筋,每根筋絡(luò)都似要爆開。
他求醫(yī)問診十年,日日喝那苦藥,才勉強做到把體內(nèi)瘋藥的余效拔除。眼見一日輕似一日。
可現(xiàn)在他開始再次無法控制自己,恨自己的存在,恨世道對母妃的不公,恨隋王府,恨許菘娘,恨所有人……蕭燼安危險地舔過犬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