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盡管著意壓抑了不滿,不過曹渡宇講話時還是帶上了火氣,“你那個班次不應該早就到了嗎?你去哪兒了?”
那邊有一兩秒鐘沒說話,接著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輕很淺的一聲笑,帶著氣音,這聲笑很奇怪,好像是順著無形的電話線直直鉆進了他的耳朵里,讓他無端激靈了一下。
仿佛是冥冥中的指引,緊接著他生出了一種預感,手里還握著手機放在耳邊,曹渡宇轉過身去,正好與一個年輕人目光相接。
年輕人幾乎是和他相同的姿勢,只是拿手機的姿勢稍微有些不自然,看到曹渡宇轉過身來,他像是惡作劇得逞似的朝他笑了,眼睛彎成一道標準的弧線,但嘴角只是抿起,又讓這個乍看起來非常溫暖的笑容冷了下去。
曹渡宇沒有笑。
真奇怪,明明自己在四周找了很多次,但卻一次也沒有注意到他。
就像憑空冒出來的,無端的,曹渡宇冒出了這個有些古怪的念頭。
年輕人朝他走來。
帶暗紋的藍色襯衫,顏色非常正好,再深一點會顯得呆板再淺一點則顯得無聊,下身的西裝褲將年輕人的腿部線條完美地顯現(xiàn)出來,簡約時髦的一身穿搭。
不過不管他穿什么,恐怕人們的目光第一眼都會被年輕人的臉吸引過去,曹渡宇想。
頭發(fā)顏色極黑,越發(fā)襯得下面線條流暢的臉白得刺眼,五官如同工筆畫那樣端正清秀,讓他看起來像一只站在明亮冷氣中的艷鬼。
陳遠遞過一瓶蘇打水:“你是……渡宇吧?”,雖然是問句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
曹渡宇點點頭:“好幾年沒見了,最近怎么樣?”
接過水,他下意識地擰開了瓶蓋……然后將開了蓋的水遞還了回去。
這是當魏西連的助理當久了的習慣性動作,在動作的同時曹渡宇就意識到了錯誤。一邊心中憤恨著魏西連將自己馴化成了一條狗,他一邊很隨意地笑著,不動聲色地去補救:“或許你會更喜歡這個口味的?”
接過水楞了一下的陳遠笑容慢慢解凍,垂眼掃視手中另一瓶水,他點點頭:“確實?!?/p>
他似乎想禮尚往來,效仿曹渡宇將另一瓶水擰開再遞過去,不過因為另一只手已經攥了那瓶打開的水,實在騰不出手來只得作罷。
隔著一個位置坐在后座上,陳遠忽然微微地側過臉:“很久沒見了,你沒怎么變呢?!?,這是個久別重逢爛大街的問候了,但或許是因為陳遠看人的時候長而密的睫毛垂下,偏淺的瞳孔顫抖著,竟給了曹渡宇一種他是很認真地說出這句話的感覺。
不論這些,若是其他的人對他說他沒怎么變這句話,他大概是要生氣的。
現(xiàn)在他雖說只是個屈居魏西連之下的小雜碎,但是從平常評判成功的標準來看,他已經是個成功人士,和當年戴著一副四百多度眼睛讀書的曹班長截然不同了。
從身到心,他都經歷了千八百次的洗練打磨,怎么可能“沒怎么變”?
不過如果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陳遠的話,他卻氣不出來——陳遠比他變化大得多!
并且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他也說不出來。
從穿著校服沉默寡言的高中生變成穿著時髦的藝術家?這充其量只是陳遠回歸了他小少爺?shù)谋举|而已,而且曹渡宇是見識過金錢對人的改變的,不是這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