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倘若陳遠臨陣倒戈,依附了魏西連,那他就會成為甕中的鱉,下場之悲慘可想而知。
陳遠不動聲色地回視著曹渡宇,臉上毫無表情,心中卻覺得有趣、滑稽,讓他簡直想笑出聲來,仿佛在看《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大戲。
他救曹渡宇不是出于愛他,但也是擔著生命危險的,然而曹渡宇不來擔心他的安危,反而懷疑自己的忠誠。
他抿起唇,抿得很緊,硬生生將一個譏諷的笑容扭曲成了柔情蜜意——反正戲已經(jīng)進行到了這里,他愿意演到底:“渡宇,我怎么會騙你呢?”
曹渡宇也知道自己這句話問的很沒有姿態(tài),但是性命攸關(guān),他也顧不得那些了,不太自然地笑了下,他沒聽進去陳遠的那句“離開錦寧,別再回來”,轉(zhuǎn)身急匆匆地離開,他只顧得為自己一會兒的逃竄做起準備。
而陳遠在原地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喚來一名手下。
這名手下也知道外面出了事情,不過他自詡作為一個無關(guān)輕重的小人物,不管是哪邊獲得了勝利,自己都不會有性命之虞,而眼前的二老板顯然就不一樣了,按照自家老板們做的壞事,被對方大卸八塊了都不為過,所以他怯生生地走到陳遠面前,很想知道對方為什么不急著跑。
陳遠對他笑了一下:“你的聲音響亮嗎?”
他搖搖頭,從嗓子眼里擠出聲音:“我嗓門小,悶,不響亮?!?/p>
的確是不大,于是陳遠拍拍他的肩膀,吩咐他:“找個聲音響亮的過來?!?,說完,他抬腿,進了關(guān)著魏西連的屋子。
太陽升上來后,也有幾縷陽光從狹窄的窗子里透進來,但是照不亮屋子的全貌,只映出了漫天的灰塵。
魏西連兩邊各守著一名保鏢,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而他本人兩只手規(guī)矩地放在小桌子上,動作類似于聽講的學生。
桌子上已經(jīng)沒有那份合同了,曹渡宇在逃命之余,還不忘了把這份文件帶上。
魏西連看到他進來了,嘴角翹起:“看來你們那邊出了點麻煩事?”
剛剛雙手得了自由,魏西連已經(jīng)將臉上的血跡灰塵清理了一番,不過手就是手,不能當毛巾使用,他的臉上還是有幾道污痕沒有擦掉,在偏于白皙的皮膚上分外醒目。
陳遠看了他一眼,沒回話,轉(zhuǎn)而向看守著魏西連的兩名保鏢吩咐道:“把他綁起來,跟我來?!?/p>
陳遠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先把他的輪椅推過來,輪椅在客廳里?!?/p>
站在屋子門口,陳遠調(diào)動著一會兒要跟他一起出去的人,找來的聲音響亮的手下果然嗓門非凡,正能擔當重任。
事不宜遲,陳遠正準備帶上他們幾人出發(fā),但一回頭,他發(fā)現(xiàn)魏西連還在屋子里和那兩名保鏢拉扯。
保鏢自然是要將魏西連往外推的,但是魏西連拉住輪椅的緊急制動按鈕,卻不想出去,抬手向屋內(nèi)一角指去,他不見外地命令道:“推我到那里去看一眼。”——那里擺著剛剛陳遠作畫的畫架。
陳遠走到他們?nèi)松磉?,兩名保鏢比他高一些,所以他與兩人對視時需要稍稍仰起臉,臉仰著,他的眼風凌厲,因此也不顯得弱勢:“我不是告訴你們把他綁起來了嗎?!?/p>
兩名保鏢從某種意義上是機靈人,既然現(xiàn)在曹渡宇占據(jù)了劣勢,到了要倉皇逃竄的地步,與之對應,就是魏老板有優(yōu)勢了,對于占據(jù)著優(yōu)勢地位的魏西連,他們不僅不愿意得罪,反而暗搓搓希望在他這里表現(xiàn)一下。
其中一人猶豫著開了口:“魏老板反正腿腳不太利索,我們看緊一點……”
“啪”的一聲,陳遠面無表情,抬手輕飄飄地便給了他一巴掌:“你以為曹渡宇身上的傷是自己摔出來的嗎?看緊一點,你有什么把握看緊一點?”
兩名保鏢不說話了,陳遠盯著他們,也不言不動。還是魏西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對著兩名保鏢笑道:“還不快點把我綁起來?我們都要聽陳先生的話?!?/p>
然后他對著陳遠笑出了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我想看看你為我畫的畫?!?/p>
陳遠皺起眉頭:“沒什么好看的?!?/p>
保鏢已經(jīng)拿了繩子過來,在手腕再次被繩子綁起之前,魏西連忽然往前抓向了陳遠垂在身側(cè)的手,不過沒有真抓,距離那只手還有十幾厘米時他停了下來:“我想看一眼,”,魏西連看著陳遠,眼睛彎起,斂去了狹長眼型自帶的攻擊性,“好不好?”
保鏢眼看著陳遠動了,走到合金的畫架前,他將那張畫紙撤了下來,就在他們心中恍然大悟:原來陳老板對撒嬌毫無抵抗力時,陳遠拿著畫紙回到了幾人面前,當著魏西連的面,將那張畫紙有條不紊地撕了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