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雪終于跪在了血污里,他距離祁連只有三步遠,卻再也走不過去。
他殺了自己。
耳邊變得吵,失血或者發(fā)病一般的暈眩中場景抽離,他只能無力地抱著腦袋,努力呼吸著虛假的、沒有血腥味的空氣。然后他聽見有人在說話,還有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
“心跳這么快?”一個人笑著說,“他是不是要死了?”
另一個人年紀稍大些,說:“他這是快醒了,你小心點說話?!?/p>
“快醒了又怎么著?你就不覺得他可疑?弧旌扛著他回來,渾身八九個血窟窿,他卻屁事沒有,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是他威脅了弧旌?”那人喝了口水,說,“弧旌說白雁正想控場的時候被劉……那誰來著,用電擊器電了一下??墒撬挠心敲创蟊臼?,連樓下朱鑫的小隊都能撼動?再說了,你真相信李逸錚叛變?朱鑫那邊的人可沒一個信的?!?/p>
“李逸錚心思活絡,白雁也有舊疾,這回事不是沒可能。再說李逸錚和弧旌都是朱鑫的人,左右都是他們自己爭論,莫先生心里有數(shù)就行,咱們別多嘴?!?/p>
兩人摘下手套,似乎準備離開了,人間清醒的那位又道:“朱鑫的人和三站的精英都被削得差不多了,你可別這會兒傻乎乎地替朱鑫說話,往風口浪尖上蹭。”
“……哦。”
蕭山雪渾身上下每一個關節(jié)都疼得發(fā)麻,喘氣也覺得不舒服,總有些憋得慌。他終于想起來弧旌、李逸錚、朱鑫他們都是什么情況,聽那邊兩人似乎走開了幾步,這才睜開眼睛。
這是個頗有些簡陋的帳篷,兩個醫(yī)生都是常被派來看管他的,年輕的叫加西亞,是個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主;年紀大的叫小泉,五十來歲,跟莫林差不多同時出現(xiàn)在地塔。他雖說對蕭山雪還算客氣,但一句廢話都不會多說,帶著一股子獨有的敬業(yè)和冷漠。
蕭山雪有種死過一次了的松弛感。他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扯過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邊系扣子邊問道:“我沒被禁足吧?莫林呢?”
加西亞手一抖,把器械盤掉在桌子上,發(fā)出咣當巨響。
小泉責備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又見蕭山雪赤身穿著白大褂,又光腳踩在地上,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沒有,莫先生先回去了,”小泉嚴肅道,“白雁,請你把白大褂脫下來,這是醫(yī)生穿的,不符合你的身份?!?/p>
“不穿衣服就符合?”蕭山雪撥了下頭發(fā),發(fā)現(xiàn)似乎被剪了一段下去,發(fā)梢像被狗啃過,“我沒被禁足,又不給我衣服。”
“你之前不會提這么多要求,你變囂張了?!毙∪f,“是因為莫先生不在嗎?”
“讓向導在一群哨兵之間有件衣服穿,不算是囂張吧?!?/p>
“莫先生不會希望你頂撞別人,你是個向導,你要聽從——”
蕭山雪聲音不大,甚至談得上是乖巧,但輕盈而果斷地打斷了他。
“我聽莫林的話,但不必聽你的,小泉先生?!?/p>
失憶的白雁學會啄人,兩個獸醫(yī)無計可施,談話算是進行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