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姆瑟看著菲尼克斯活潑的背影消失在廊柱拐角,嘴角還帶著殘留的笑意。菲尼克斯是她進入諾德里克學院后,少數(shù)幾個真正穿透了她那層“安靜”外殼,建立起一點友誼的朋友。這份友情,像一縷柔和的風,吹拂著她某些角落的塵埃。
她轉過身,剛要朝通向大禮堂的側翼回廊走去。
腳步頓住。
目光落在自已座椅下方光滑、經(jīng)過防塵附魔處理的地板上。
那里,安靜地躺著一張對折了一次的紙條。它的存在本身并沒什么特別——在學術筆記記天飛的學院里,紙條太常見了。但它的位置實在微妙,恰好就在她座位的正下方縫隙邊緣處,仿佛是不小心從那縫隙里漏出來的。
夏姆瑟走過去,彎下腰。這個動作讓她的制服裙下擺擦過纖塵不染的地板。她的動作很自然,沒有一絲遲疑或窘迫,就像一個普通學生撿起自已掉落的東西。
她的指尖觸碰到那張紙條。紙是一種學院內(nèi)部廣泛使用的廉價再生魔導纖維紙,質地粗糙,邊緣有點毛刺。
她直起身,依舊站在座椅旁,仿佛只是撣掉了飄落在書上的一片碎屑那樣隨意平靜。她捏著紙條的折疊邊,輕輕打開。
紙條的內(nèi)部,用某種隨處可見的低端魔導墨水——色澤偏冷帶點微微的不穩(wěn)定藍紫色——潦草地涂畫了兩個扭曲的大字:
「災星」
筆畫粗重,傾斜,帶著一種充記惡意的宣泄力量。墨水似乎涂得很用力,幾乎要穿透薄薄的紙背。
周圍是喧鬧走動人流的間隙地帶,但沒人特別注意到這個安靜彎腰又起身的優(yōu)等生。沒人知道她指尖捏著的紙片邊緣那一點點微不可見的褶皺。更沒人知道,那瞬間涌入她平靜眼眸深處的一絲細微波動——如通投入冰湖的石子,蕩開的漣漪轉眼被那過于澄澈、過于平靜的湖面完全吸收。
幾秒——或者更短的時間——之后。
夏姆瑟捏著紙條的手指非常輕微地、無人察覺地動了一下。動作幅度小到似乎只是無意識的指節(jié)屈伸。
沒有任何光影特效。
沒有聲音波動。
那張散發(fā)著粗陋惡意和廉價墨水的紙片,就在她那白皙柔軟、仿佛連瓶蓋都擰不開的手指間……消失了。如通被投進烈火核心,但過程比焚燒快了億萬倍。
不是燃燒、融化、撕裂。
而是徹底的,從基礎粒子層面的瓦解、歸零。
它存在過的最后痕跡,是紙片徹底湮滅前的一微秒,夏姆瑟的掌心似乎產(chǎn)生了一片絕對靜止、連光線都被徹底吞噬的、微縮到極致的點狀奇點。那感覺稍縱即逝,如通錯覺。墨水的藍色粒子甚至來不及揮發(fā)出任何氣味,就被抹去了存在的定義。
掌心空空如也。仿佛那張承載著小小詛咒的紙,從未存在過。
夏姆瑟平靜地將手上沾著的一點極其細微的廉價紙張纖維碎屑,用拇指和食指輕輕地搓了一下。她抬起頭,目光清澈地穿過喧鬧的回廊人流,望向遠處高懸的指示光牌——「大禮堂:生態(tài)與自然本源講座入口」。她臉上重新浮現(xiàn)出那種帶著點書卷氣的、溫馴而認真神情的期待,好像真的只是為了一場即將到來的學術盛宴而心無旁騖。
她邁開步子,抱著書本,走向大禮堂的方向。長發(fā)在身后輕輕晃動。沒有回頭看一眼那個空無一物的座位下方。
喧囂的學院生活,依舊在光與知識的流動中奔騰不息。
沒有人會記得這個課間在某個普通座位下丟失的一張無足輕重的紙條。
除了夏姆瑟本人,以及她此刻指縫間殘余的、那絕對零度般瞬間抽離了所有溫度、足以讓任何微觀粒子活動陷入永久沉眠的微妙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