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郁覷了一眼太子,見他只是佯作生氣,卻并未真正動怒,不由得又贊道:“殿下倒真是好脾氣。
”這句卻是真心。
可不好脾氣么。
本來與太子這般說話,就算是個不太權威的太子,那也是十個頭都不夠殺的。
司馬丹向來寬和,總不至于叫人將親戚拖出去砍了。
——他今夜從頭至尾未曾有一句假話,是真心為多了個妹妹而有幾分開心。
雖是個牙尖嘴利的妹妹,不過就連審美人宮里那個只會流鼻涕的惹人厭的弟弟,也每每能得他幾份從外頭帶回來的野產(chǎn)禮物,如今總不好厚此薄彼。
他摸摸袖子里的東西,本是要給荀郁的,想到剛剛她提刀的手跟冰塊也似,又猶豫起來。
荀郁看出他扭扭捏捏的樣子:“殿下袖子里有蛇?”司馬丹黑著臉:“是啊,捉來咬你的。
”遞出一物。
荀郁低頭一看,只見一支步搖簪,簪首墜著幾條金絲纏成的斧鉞,竟十分颯爽利落。
“這是……?”“我見你素無裝點,又見你那日頗喜歡那柴刀的模樣,便叫人……叫人從母親那里挑了這一支。
如何?”“我不能要。
”“為何?”“我怎敢要皇后的東西?”“……不是皇后的,是我叫人去打的。
”逼出真話來,荀郁才一笑,卻還是道:“我不能要。
”“又是為何?”這次荀郁卻答不上來。
當然是因為長公主知道了又要發(fā)病,那么她便也得發(fā)病。
但她不想說。
“你且拿住罷,這洛陽宮里小孩子實在難得。
元宵后我還打算帶這些個小毛頭去城南跑馬,屆時一堆小娃里就你沒得過我送的東西,豈非不合群?”“你……還真是愛湊熱鬧。
”司馬丹一笑:“怎么叫‘湊熱鬧’,愛熱鬧罷了。
人多了才有那快活生氣兒呢。
”荀郁聞言,想到前世不僅沒熱鬧,偏偏叫他躺在了那無邊黑暗里,一時竟有些良心發(fā)作,不是滋味兒的。
沉默一會兒,便伸手接過了步搖。
“——等會兒?什么跑馬?我也要去?”“你為何不去?”司馬丹挑眉,“我每年都要帶弟弟妹妹們出去遛彎,老在城里不得悶壞了?”荀郁是絕不會成為他那“弟弟妹妹”之一的,就她這風雨飄搖的身子,當年鮮卑人在她當xiong捅的那個對穿,每逢冬天還隱隱有漏風之感,別說騎馬,就算上個馬背也能要她半條命了。
更重要的,是她記得開春后,東宮就該召回三師三少,抓起太子的學業(y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