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死……還想再見到她……
沈姝云……
一絲涼雨落在面上,腫痛的眼皮掀起,眼中是陰云密布的天,四周樹影密布。
秋雨淅淅瀝瀝打下來,頃刻間,從小雨下成大雨,仿佛要將世間的一切污穢沖刷,連同他存在于世的痕跡一同蕩滌得干干凈凈。
身體已無知覺,眼中的血色被沖去,可視線也被雨水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朦朧,像他無望的人生一樣灰暗。
“景延——景延——”
遠方傳來的聲音,似乎很遙遠,遠到他只能從雨聲中分辨出些許模糊字眼。
或許是在陰間呼喊他的鬼。
他開始想那些死在自己劍下的人,有冤無冤,有仇無仇,多到數(shù)不清,直到最后一口氣都要吐盡,也想不起哪怕一張面孔。
若是死后能變成鬼,他不想投胎,也不想贖罪,只想化作一縷風(fēng),從她的窗前吹過。
沈姝云……
氣息流盡,眼眸黯淡下去。
忽然,覆蓋在面上的shi冷雨水被抹去,細嫩的雙手捧上他的臉,溫暖如絲蔓擴散開來,拉住他僅存無幾的意識。
“景延,景延!”沈姝云大口喘著氣,淋了一身雨,漲紅的臉上shi漉漉的,極力呼喊他。
她俯身去聽他的心跳,摸他側(cè)頸的脈搏,已經(jīng)摸不到。
周遭的腐臭被大雨短暫遏制住,她沒有時間去恐懼四周的森森白骨、四肢殘缺的無名尸體或隱藏在林中的野獸,簡單查看少年的情況后,從懷里掏出救急的藥。
兩丸藥塞進他嘴里,捏住他的鼻子強迫他咽下,隨后脫下外衣裹住他暴露在外的傷口,使力將人背起。
大雨中,她背著人跌跌撞撞的前行,偶然踩到一塊碎尸,腳下一滑,整個人墜下去,連帶著背上的少年也摔下去。
她沒有松手,硬撐著讓自己墊在他身下,震的腳發(fā)麻,減緩了下墜帶給他的沖擊。
即便如此,背上的人仍無意識的口鼻流血,毒血淤血一股腦的流出,腥黏溫?zé)岬娜就噶怂暮蟊场?/p>
那些血液像他僅剩不多的生機,一點點流失,少年傷痕斑斑的身體如一張被雨淋shi的紙,隨時都會散架。
沈姝云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王嬤嬤領(lǐng)著年幼的她去給母親上墳,在墓碑前說起母親去世前是多么精神熠熠的姑娘,臥病在床時又是多么堅強,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有放棄。
生命是那么脆弱,生老病死,鮮活的存在輕易就被抹去,記憶中也再找不到母親的痕跡。
她身邊的人本就不多,每一個對她而言都彌足珍貴。
“景延,你不要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