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錢已經(jīng)將那些海上取回來器物上的紋樣,拓于紙上。
并以最快的速度,快馬送到了長安。
是夜。
龍首原莊園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
趙牧面前攤開著墨衡從登州加急送回的,關(guān)于東海器物紋樣的精細拓片和初步考據(jù)筆記,以及老錢附上的詳細清單與對薩阿德試探的匯報。
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拓片上那些詭譎的符號,眼神深邃,思緒仿佛已飄向那深邃的海底和波譎云詭的朝堂。
良久,他提起筆,卻沒有立刻書寫,而是沉吟片刻,忽然輕笑一聲,自語道:“獻寶…總不能真把家底都抖摟出去?!?/p>
“得給朝廷的老學(xué)究們找點事做,又得讓他們覺得…嗯,有點意思,卻又摸不著真正的核心?!?/p>
趙牧鋪開一張上好的宣紙,略一思忖,便開始運筆。
他并未直接描述深海險境和可能存在的宏偉遺跡,而是以牧云商會主事人的口吻,撰寫了一份措辭恭謹,內(nèi)容卻極具引導(dǎo)性的“呈報”。
文中,他首先以沉痛的筆觸詳細描述了此次“探索新航路”的艱辛與犧牲,極力渲染風(fēng)浪之險,航行之難,船員之勇,將讀者的注意力率先引向過程的艱難與不易。
隨后,他才用不確定的語氣提及在“一處偏遠的海外荒島”附近海域,偶然打撈起一些“疑似古物”的殘片。
他重點描述了那青銅殘片上的“奇古紋飾”和黑玉上的“疑似古文字符”,附上精細的拓片,并“謙遜”地表示商會才疏學(xué)淺,無法辨識,僅憑直覺推測其或與“上古遺事”或“前朝海外遺民”有關(guān)。
他完全淡化了其可能蘊含的巨大歷史與文明價值,反而強調(diào)其“殘破不全”,“研究價值待考”,并將所有發(fā)現(xiàn)定性為“大唐海疆歷史之偶得”。
最后,他筆鋒一轉(zhuǎn),言辭懇切地表示,商會深知此等事物非民間可私藏,愿將這批“古物”及全部考據(jù)資料“獻予朝廷”,懇請“有司鴻博”加以鑒定研究,“以增廣我大唐對海外古史之見聞,明辨源流”。
文末,他蓋上了牧云商會的鈐印,并附上了老錢準備的清單副本,清單上所列,皆是經(jīng)過挑選,相對不那么驚世駭俗的物件。
這是一份精心設(shè)計的文書。
它主動上交了發(fā)現(xiàn),堵住了“私藏秘寶”的攻訐之口。
并將焦點從“財富”轉(zhuǎn)向了“學(xué)術(shù)”,迎合了清流文臣的興趣。
還通過強調(diào)艱難犧牲,占據(jù)了道德高地。
而最關(guān)鍵的是,它交出的只是部分和推論。
真正的核心秘密和那枚能夠指引方向的奇異物事,依舊牢牢掌握在趙牧手中。
“云袖。”趙牧喚道。
一直靜立一旁,云袖趕忙上前一步,“先生。。。?!?/p>
“將這份呈報,還有這份拓片副本,用最正式的漆盒裝好?!?/p>
“然后再派個可靠之人去一趟秦老爺府上,不必多言,只道是商會一點心意,煩請他代為轉(zhuǎn)呈有關(guān)衙門?!?/p>
趙牧將文書遞給她,嘴角含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看看朝廷里的那些大人們,對這些破銅爛鐵和鬼畫符,有沒有興趣,又能研究出個什么子丑寅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