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坐下,便連連嘆氣,臉上那憂憤交加的表情,三分真,七分演,將一位遭受重創(chuàng)的“合伙人”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道:“小友也知道,老夫那點(diǎn)身家,大半都投在那合伙的工坊里了!”
“本指著這棉甲生意,跟著朝廷喝口湯,誰曾想……一夜之間,全燒沒了!”
他用力拍著大腿,聲音帶著“商人”特有的肉痛和焦慮:“邊關(guān)催貨的文書一道接一道,違約賠款事小,可耽誤了軍國大事,老夫這腦袋……唉!”
“這長安城,想做點(diǎn)利國利民的實(shí)事,怎么就這么難?凈是些下三濫的齷齪手段!”
趙牧靜靜聽著,指尖捻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棋子,目光落在棋盤一角,仿佛在研究一局殘棋。
待“秦老爺”倒完苦水,他才緩緩抬眼,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
“秦老哥,”他提起紅泥小爐上的陶壺,為對方續(xù)上一盞熱茶,聲音平淡無波,
“盯著眼前那一隅燒焦的斷壁殘?jiān)瑲鈵纻?,徒勞無益?!?/p>
“不如……把眼光放遠(yuǎn)些,看看這長安城里,誰家近日突然大興土木,起了高宅大院?”
“誰家馬廄里,又多了幾匹價(jià)值千金的西域駿馬?”
他頓了頓,將棋子輕輕點(diǎn)在棋盤一處關(guān)鍵位置,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斷人財(cái)路,如殺人父母。”
“那縱火行兇之輩,既敢冒抄家滅族之險(xiǎn),所求無非一個(gè)利字?!?/p>
“與其在灰燼里翻找蛛絲馬跡,不如想想,這棉甲若真斷了根,斷了供,誰家積壓的鐵料,皮革能重新賣出高價(jià)?”
“誰家那些瀕臨倒閉,專做舊式甲胄內(nèi)襯的皮貨作坊,能突然起死回生,甚至被高價(jià)收購?”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冷漠與銳利。
“風(fēng)暴眼中,往往最是平靜。”
“查查那些本該焦頭爛額,惶惶不可終日的舊甲利益關(guān)聯(lián)者,近來是否異常安靜?”
“甚至……是否一反常態(tài),主動(dòng)讓利,顯得格外大度?”
“反常之處,便是破綻所在?!?/p>
“秦老爺”李世民端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頓,滾燙的茶水濺出幾滴也渾然不覺。
他眼中那刻意裝出的愁苦瞬間被震驚和恍然取代,精光爆射!
醍醐灌頂!
他之前只盯著縱火案本身,被憤怒和表象蒙蔽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