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透得稀薄,太平山的風吹得人脖子發(fā)緊。
轉眼快到年底,距離他到沉家已經快三個月了。這天早上八點,沉兆洪帶著他出門。
“今天是個好日子,屬陽,入譜改名都合適?!彼皇治兆》较虮P,一手拿著根煙,漫不經心地說。
車停在半山腰的老祠堂前。
那地方是沉家祖輩留下來的舊址,平日鎖著門,只有重大節(jié)日或家族儀式才開,門匾上的“沉”字蒼勁有力,透著年代沉積的威嚴。
陳安站在門口,身上的衣服是新的,深色呢料西裝,是請裁縫量身定制的。
他如今再也不用穿撿來的舊衣服。
他看著那兩扇朱紅色木門緩緩被推開。灰塵撲面而來,屋里香案早已擺好,供桌上供著幾位老祖宗的黑白照,香爐里灰滿了,只剩幾根殘枝。
沉兆洪走得慢,神情肅穆。
“今后你叫沉時安?!畷r’是你這一支的字輩,你單名一個字,正好?!?/p>
他點了點頭。
火盆點燃,祖宗牌位前香火繚繞,他一板一眼地跪拜、奉香、報字輩。
從今天起,他不再只是一個靠邊站的“安仔”,而是真正落進了這個姓氏里的“沉時安”。
到了晚上,別墅燈火通明,傭人忙進忙出,客廳里鋪著厚地毯,銀器反著暖光。
沉家的正式家族聚會并不常開,一年也不過三四次,這次突然召集,誰都知道是為他設的席。
第一眼見到沉兆華,他便認出來了。
五官和沉兆洪有些像,只是眼角略垂,說話語氣里帶一股老成穩(wěn)重的圓滑。他站在廳中,一手端杯紅酒,另一只手搭著王美琳的腰。
王美琳一身珠光寶氣,紅唇笑得妝面不動,只是看過來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件送上拍場的拍品。
“這就是你說的那孩子?模樣倒是端正?!彼Γ叭胱V、設席,辦得倒是熱鬧。大嫂那邊知道嗎?”
沉兆洪沒有看她,只抿了口茶,“還沒跟她說?!?/p>
這句“還沒說”說得很輕,屋里瞬間冷了幾分。
王美琳臉上笑意未減,眼角卻微微一收,沒再接話。
沉樂琪倚在沙發(fā)上,手里捧著一杯無酒精雞尾酒,冷眼旁觀,直到母親走遠,她才慢悠悠道:“要叫人啊,叫‘姐’?!?/p>
沉時安看了她一眼,語氣平平:“我們同歲?!?/p>
“我比你大幾個月?!彼蛞豢陲嬃?,笑得驕縱,“不服氣?”
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防備和輕蔑,無需明說就能感受到。她不屑掩飾,因為她從來沒需要掩飾。
他沒有回應,眼神卻冷了幾分。
沉時明站在餐桌邊,始終沒怎么說話。他比沉時安大一歲,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身板瘦長,動作干凈利落。他眼神不動聲色地掃了沉樂琪一眼:“別鬧?!?/p>
沉樂琪撇嘴,卻聽話地沒再挑事。
沉時杰卻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