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xí)r安最近睡覺總是不安穩(wěn)。
不是夢多,是疼。
像有人拽住了腿骨兩端,想把從膝蓋往下拔,又不肯一次拉斷,只一毫米、一毫米地扯。
骨頭先是發(fā)熱,像泡在溫水里,沒多久就漲起來,連著肌肉一塊兒繃疼。
最明顯的是小腿后側(cè)。
一動就抽筋,像是肌腱自己在叫疼,大腿的皮膚上已經(jīng)被扯開好幾道發(fā)白的裂紋。
夜里翻個身,他就被那股細細密密的酸楚驚醒,只能睜著眼發(fā)呆,等那種疼過去。
他已經(jīng)從“陳安”變成“沉?xí)r安”快半年了。
這段時間,他第一次不必為活著焦頭爛額。
三餐穩(wěn)定、睡眠規(guī)律,營養(yǎng)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要好。
他的身體像是忽然被解開了束縛,開始猛烈生長,仿佛要把過去的虧欠一口氣補回來。
體重上去了,手臂也逐漸有了肌肉。聲音也變得低啞,一開口就是沙啞的公鴨嗓。
所幸他本就話少,至今還沒人察覺。
身高是最先顯現(xiàn)的變化。
他穿著入學(xué)時才配的校服,褲腳一天天變短,露出的襪子越來越多。
他不動聲色地一格一格松著皮帶,想讓褲腰低一點,把褲腳往下拉,但再松下去,褲子就要掉了。
他心里清楚,遲早得去換新的。
但眼下有更迫切的難題。
他老是餓。
那種胃里空得發(fā)冷、腦子都嗡嗡作響的餓。
像是身體每長高一毫米,就要吞掉一頓飯的熱量。
沉紀雯定的餐分量是按兩人標準算的。
一開始夠他吃,甚至偶爾吃得有點撐。但最近不行了。他下午還沒放學(xué),肚子就餓得開始叫。
晚上更難熬,一頓飯下肚沒撐多久,就又覺得餓了。
他試過忍,可總是睡一半就被餓醒。
這種饑餓的感覺讓他恍惚。
似乎自己又回到了九龍城寨。
那些燈光昏暗、充滿霉味的日子里,靠著白菜剩飯過活。
他知道那只是身體的記憶,但還是覺得有些難堪。
特別是面對沉紀雯。他不好意思跟她提,自己悄悄在附近超市買了幾袋打折面包,晚上餓了就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