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紀雯回港的日期定在元旦過后的第三天。
她行李不多,只一只灰藍色的登機箱,登機箱的滾輪在樟宜機場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極輕的摩擦聲,在人流與廣播之間,幾乎不可聞。
樟宜機場與啟德不同,送行不能到登機口,只能止步安檢。
沉時安穿得一如既往體面整潔,領口扣到最上,邊線分毫不亂,袖口熨帖,手腕上那只表在燈光下泛著微光。
這是他第一次有資格以家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送她上飛機。
“東西都帶齊了嗎?”他輕聲問。
“都帶了?!背良o雯點頭,“你不用一直陪,我等下自己進去就行。”
“姐姐難得來一趟,當然要送到最后?!彼f,嘴角帶著笑,看不出情緒。
他低頭看了眼表,又像是隨口一提:“我托人買了點營養(yǎng)品,你下飛機后幫我?guī)メt(yī)院吧。順便替我問候一下爸爸,就說我這邊一切都好。”
她看著他,眼神微動,最終輕輕點頭。
沉時安沒再說什么,只是站定在原地,目送她一步步走向安檢口。
直到她在排隊間回過頭來,他才朝她揮了揮手,露出一個溫和克制的笑容。
她消失在安檢口那一瞬,他的手緩緩垂落,笑意也一寸寸收回。
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沉時安卻沒有離開。
他買了一杯冰水,走到機場觀景層,找了個落地窗邊的位置坐下,手指一圈圈在杯壁上摩挲。
他的眼神始終落在那條灰白起降跑道盡頭。
終于,一架白色涂裝的飛機滑行到位,在跑道盡頭慢慢起速、拉升、沖破低云。
他沒眨眼地看著那架飛機一點點拔高,直到成了天空里一個小小的點。
他知道那架飛機上坐著她。
明明早就該習慣別離,明明記得自己恨她,但不知道為什么,心口卻空了一塊。
他從來不怕失去。
可偏偏只要是她,他就不甘心她走得太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