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哪來的這種念頭,但就是確信,她不該是這個樣子。
不該這么冷,不該這么遠。
她應該是活的、有力氣的,哪怕罵人、發(fā)脾氣、皺眉頭都好。
陳安忽然想沖上去掐她的臉,用點力,看她皺眉、打他、罵他。他只是想確認一下,確認這個人是真的,血是熱的,臉是動的,而不是他腦子里那個被高高供起來的,吊著眼角、從不回應任何人的大小姐。
但那只是個一閃而逝的念頭。
他把剛才擦過血的抹布又過了一次水,低頭時,血順著指尖沾在抹布上,混進洗布盆,紅得很淺。
他蹲在那里,看她走遠。
十一歲生日那天,陳安跑去尖沙咀看海。
他剛靠著欄桿坐下沒多久,就看到那兩個身影。
沉紀雯穿著一條黑色的連衣裙,海風吹得裙擺微動。一個男孩站在她旁邊,個子不高,手里捧著一杯飲料,似乎在說什么,神情殷勤,眼神發(fā)亮。
她沒接飲料,只是微微偏頭聽著。
舉止不算親昵,卻很……熟。
陳安起先沒覺得什么,可看著看著,心口就開始有點堵。
那男生笑得太多了。
她也沒拒絕,只是站在那里,不說話。
不說話更糟。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這樣比她直接笑著接過東西還要難受。
像是給了人一點希望,又沒有完全拒絕。
他忽然覺得這地方太吵了。
風吹得耳邊全是浪聲,連遠處汽笛都像放大了音量。海水腥味也重得過分,一陣陣撲來,黏在鼻腔里,要把人整個裹進去。
他站起來,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往海里砸了出去——
“咚”地一聲,濺起小小一圈水花,沒多大動靜。
然后他轉(zhuǎn)身走了,沒多看一眼,只是低頭把手chajin口袋,腳步?jīng)]快沒慢,一直走到看不到海的地方才停下。
他也說不上來是什么心情。
只記得那天下午的海很吵,很咸,一點都不安靜。
就像她身邊那個男生的眼神,不干凈。
陳安回到城寨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他摸黑進門,把門頂上那根生銹鐵釘勾下來反鎖上,開了燈,只見屋內(nèi)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