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永遠自由。
她是沉家的長女,是沉兆洪和歐麗華唯一的孩子。
她知道這個家的分量。社團里眼神狠厲的叔伯,在家中出奇溫順;地產(chǎn)場合上那些說一不二的董事,在宴席上朝母親頻頻敬酒;警署那邊偶爾有人來送花,說是“感謝照顧”。
她不討厭這些。
有些位置,從出生起就不是逃得掉的。她不覺得委屈,也不覺得沉重。
只是,有時候會累。
累于必須時刻穩(wěn)當、得體、敏銳地活著。
累得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露臺邊,借著夜色偷偷放松肩膀,不再挺直背,不再維持那種“從容得體”的姿態(tài)。哪怕只有幾分鐘,也夠了。
沉時明忽然開口:“再撐幾年吧。撐到能自己挑局的時候,就好很多了?!?/p>
她聽懂了,但沒回答。
只是過了片刻,她輕聲說:“我就是……偶爾有點小任性?!?/p>
他沒吭聲。
她聲音輕得生怕驚動這晚風似的:“我知道很多東西……其實都是給沉家女兒,而不是給我的——就像剛剛那人的水?!?/p>
“我不是想抱怨……”
“只是有時,我會想如果有誰……不認識我是誰,不在意我是誰,也不預設我該是什么樣子?!?/p>
“我就能不當姐姐了。”
“可以犯錯,可以被理解?!?/p>
“可以只做我自己?!?/p>
她說得輕,卻不苦。有著習慣了的通透,和一點不聲張的疲倦。
“你可以的,”沉時明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他的聲音帶著少年特有的干凈:“總會有人,不在意你是誰的女兒。”
她側頭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肯定?”
沉時明沒回答,卻忽然閉上眼,皺著眉,抬起手開始擺出一副認真掐算的動作,嘴里還念念有詞。
沉紀雯被他煞有介事的神棍模樣逗笑了。
這時他停下動作,看了她一眼,把外套脫下披在她肩上。
風靜下來,燈光暖了幾分。
宴會還在繼續(xù)。遠處傳來誰家的孩子在笑,綿綿一聲,像回音。
他們就坐在露臺邊,誰都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