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國會山東翼三樓會議室,墻上的時鐘剛走過一圈。窗簾半掀,光線落在桌面上,堆著厚厚一摞修正案和預算附錄。
黛安和盛軒面對面坐著。
她手一攤:“盛議員,您家族信托申報里光是可流通資產(chǎn)就超過十億美金。你太太手術是在梅奧診所,孩子讀的是西北區(qū)頂級的私立學校,每天接送是請的司機,你出行坐的是私人飛機”
她頓了下:“你根本不知道一個普通美國人每個月paycheck上扣掉醫(yī)保后還剩多少?!?/p>
黛安沒再說話,收起桌上的文件夾,把會議記錄一頁頁塞進文件袋。
“除非你能帶來新的籌碼,”她站起身,“否則我們就到這里?!?/p>
會議室門輕輕合上。
幾天后。
郊區(qū)的房子不大,木質外墻刷成灰白色,前院有一棵秋天才紅的楓樹。門是自己開的,沒有保鏢,也沒有助理。黛安穿著一身灰色套頭毛衣,頭發(fā)還是她習慣的馬尾,沒有化妝,眼神依舊銳利。
王瑤遞上帶來的酒,說:“謝謝你愿意見我們?!?/p>
黛安接過瓶子,輕輕點頭:“他是你丈夫?”
盛軒上前伸手:“盛軒,紐約第六選區(qū)?!?/p>
黛安和他握了握,沒多說什么。進屋坐下后,她親自去廚房倒了三杯茶回來,落座時王瑤已經(jīng)開始用德語寒暄。
話題從天氣轉到孩子,再聊到學界最近的會議。盛軒一句聽不懂,只能坐在沙發(fā)一側,偶爾抿一口茶。茶沒味道,杯子是瓷的,厚實但花紋普通。
王瑤看了盛軒一眼,用中文說:“你先帶以恒回家,今晚我來搞定。”
盛軒愣了一下,眼角抽了一下沒說話。黛安沒聽懂,但捕捉到眼神里的微妙變化,挑了一下眉。王瑤沒解釋,只是輕輕笑了一下。
盛軒抱著孩子出門,王瑤和黛安在客廳落了單。
晚上她們喝了一些酒,話題繞開政治,開始聊瑞士。黛安說還記得日內(nèi)瓦湖邊那家小書店,王瑤笑說老板已經(jīng)換了。
后來,黛安提起那一年在蘇黎世講座的事,說:“你總坐在靠門的位子,記筆記從不間斷,問題問得很精準?!彼D了一下,“我那時候以為你很冷?!?/p>
王瑤輕輕晃著杯子里的酒:“不是冷,是不知道怎么回應?!?/p>
那堂法學課上,她第一次見到黛安,一位來自美國的憲法學者。她的授課節(jié)奏清晰,邏輯嚴密,舉例總帶著某種銳利的目光。王瑤在討論中發(fā)言冷靜,但從不刻意表現(xiàn),那種內(nèi)斂里帶著鋒芒的特質引起了黛安的注意。
課后她邀請王瑤參加讀書會,一起討論人權法、判例演變、美國憲政的裂縫,也談各自對“國家”與“制度”的觀察。有一晚,她在樓下酒吧對王瑤說了自己的事——同性戀身份、曾經(jīng)的親密關系,以及那種在保守圈子中隱隱的不安。
她問王瑤有沒有類似的感受。
王瑤沒有回避,只是低聲說:“我可能還沒走到你那么清晰的地方?!?/p>
她沒有接受那份好感,也沒有推開,只在那個臨近學期結束的午后,坐在圖書館臺階上對黛安說:“我愿意做你的學生和朋友,但不想用我的迷茫,干擾你的清晰?!?/p>
那天風有點大,兩人說完什么都沒再說。后來黛安回了國,王瑤留在瑞士,生活各自分開,卻都沒忘記。
酒喝到后半夜,兩人沒再多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