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紙上寫道。
錦娘趕忙回他:好著呢,行主底子好,昨天夜里生落孩兒,今日歇上半日便好多了。倒是您,怎的還用上了紙筆?嗓子不好了么?用不用請醫(yī)者瞧一瞧?
你寫:只是著涼而已,無甚關(guān)礙。又寫:胭脂可有話要帶給我?
錦娘挺為難地看著你,那緊皺的眉頭不知攢了多少新愁,她說:柳相公,行主向來掛心您的饑飽寒溫,她若是有話,也必定是叫您保重身體,勿要煩愁。
這明顯不是胭脂要說的話,你舉著筆的手垂了下去,忽然無聲痛哭,哭得再如何撕心裂肺都出不來聲,只見那淚滴大顆大顆地砸在地上或紙上,洇shi了地面或紙面。
錦娘慌了手腳,她一頭勸你不要再哭,一頭又擔(dān)心那隱在暗處的眼線見了你這樣哭法,回去報(bào)予那人知道更要壞事。
柳相公,您、您且收住,莫要哭傷了身……行主她、她必不愿見您這般樣……
紙筆在你眼中糊成了一片,你拭去淚痕,勉力在紙上寫道:她在何處?我要見她一面。
錦娘低聲道:她在東廂房內(nèi)室,有人看著她,您還是別去的好。
你搖搖晃晃站起來,接過錦娘手里的孩兒,看了半晌,又在紙上寫道:給孩兒取了兩個(gè)名,大名叫素素,小名叫狗兒。愿她平安長大,終此一生,能尋到一位與她情投意合的良人,二人白頭偕老。
你把孩兒交回給錦娘,最后再深深看她一眼。而后,你頭也不回地朝東廂房奔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幾次要摔倒在地,你都不管不顧,你一心只想見到胭脂。你多想喊她的名啊,她聽見必會如你一般出奔,誰也攔不住她的,你和她必能見上這一面??赡愠霾粊砺暳?,只能在這如曠野一般的舒家別業(yè)內(nèi)亂撞,指望老天爺能幫你一回,讓你見她一面。
這別業(yè)闊大,默無人聲,一個(gè)活人放進(jìn)來,就如同埋入墓底一般,無論如何也找不見。東廂房如此之遠(yuǎn),遠(yuǎn)到你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過東廂房前的一處回廊,他就將你截下,拖了回去。
你朝他跪了下去,求他行行好,讓你見你妻一面。你出不來聲,但你比劃出的賭咒和許愿,他看明白了。
那個(gè)時(shí)刻,你就像拉著一堆賣不去的小玩意兒沿街叫賣的小販,那一瞬間的窮形盡相叫人心頭發(fā)酸。
他見你如此搏命,心頭的嫉恨更甚一層。
你這么想見她一面?若是昨夜那種見法,你愿不愿?若是愿意,我便成全了你!
他恨聲說完,拖起你往東廂房走。你死死趴在地上不肯走。他再要拖,你便狠狠啃他一口,趁他松脫,你用盡全力一頭撞向身旁一根石礎(chǔ),你存的是尋死的心,若不是你力弱,這一下碰上去,萬事休矣。
錦娘抱著孩兒急追過來,正好看見你觸柱,看見你滿頭是血,軟倒在地。她捂住嘴,彎下腰,暗暗飲泣——天爺啊!這是造了什么孽??!行主若是見了,要心痛死的!這可如何是好???!","chapter_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