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內(nèi)一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你和胭脂就被那幫府兵卷走了。
出逃
這是侯爺萬不得已之下,想出來的一條計策——提前差人去與他交好的金陵城守長官那里搬救兵,說定了屆時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幸好那群府兵來得及時,剛趕在場面不可收拾之前將你們帶走,如此方可兩全。若不然,他侯府好歹也是公侯勛貴,尋常府兵如何敢擅闖?
片刻之后,舒公子也回過味來,只見他抬手將侯爺一點,笑道:明公當真有心,為著讓那兩人脫身,竟唱了這樣一出戲!倒也無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看這兩人要走到哪去!
侯爺一點心計被他戳穿,無可如何,只好打哈哈——他既不好開罪他舒公子,也不好不賣你胭脂一個人情,來這么一下子,讓雙方都靜一靜腦子,省得在他侯府里打起來。他這般煞費苦心,也算是誰都對得起了。
你與胭脂被帶到金陵城守不久,就被放了出來,侯府管事的等在城守外頭,急傳侯爺口信,說是讓你們二人速速遁走,走的越遠越好,金陵城內(nèi)的產(chǎn)業(yè)可托人慢慢發(fā)賣,得了銀錢,到別處營生也餓不死人。又說叫胭脂千萬不能將舒公子等閑視之,他身世背景均不是你們可以想見的,又兼手段殘忍、心思鐵硬,他立定主意要的人或物,就沒有到不了手的!你們?nèi)粽嫦氲脗€太平日子過,務(wù)必要將他今日帶到的話放在心上,其余的,他幫不到了,你們自求多福。
胭脂與你聽完管事的一篇話,心中均是一沉,還是胭脂見過的風浪多,她片時之內(nèi)便已將家中諸事安排妥帖,連你父從哪處走,到哪處與你們匯合,派何人北上兗州去接你娘,都想到了。
之后,你們水陸兼程,去往漢中,籌劃著要往那處去外邦。
在途的十數(shù)天,你們?nèi)杖諏嬍畴y安,你父幾次問起,你都說僅只是一家人出來走走看看,過不多時還要回去的。你父不信,讓你別再誆他,有事便要早說,不然到時措手不及。憑他如何問,你與胭脂都閉緊了嘴,半點風聲不露。直至到了一處館驛,久等送信的人不來,胭脂才知道這位舒公子當真手眼通天。她派往兗州接你娘的人如若順利,此時該已將人接到,并發(fā)出一封報平安的信,至遲也遲不過一兩日,如今你們已在這處館驛旁的客舍等過了三日,還是不見人來。胭脂心知去接你娘的人,很可能被人攔在了半道上,至于你娘,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你們打算先走一步,到了漢中再做打算時,旁邊館驛送來一封信,信是舒公子親筆,寥寥數(shù)行字,那股不容拒絕的氣勢透過紙面直逼而來。信上說請你們闔家九月初八日到冶城道院賞菊,還說他已先行將你娘安置在道院當中休養(yǎng),屆時你們一家可在那處團聚,共敘天倫。
再沒有比這更直露的威脅了。
舒公子已拿住你娘,且看你要不要回轉(zhuǎn),去鉆他那現(xiàn)成的圈套了。
胭脂知你非去不可,那是你心心念念的親娘。她不再多說,只默默張羅著走回程。要赴這九月初八日的約,你們路上時限頗緊。你父問你為何忽然又走了回程,你只說家中有事,不好再閑走了,故而走了回程。你父聽你這話越發(fā)不靠譜,心中忐忑,又不好去問胭脂,只好將心事埋在心中,你見他一路上心神不寧的模樣于心不忍,尋個時機緩款著把娘親已到金陵城的消息透給他,他不知前因后果,單聽這浮在面上的消息便就樂開了花,一個勁地催著你們走回程。
這趟去而復(fù)來的出逃,終于還是以失敗告終。你們于九月初六日夜歸返貢院舊街的家中,沉默與壓抑如影隨形,摧折人心。
夜深時,你難以入眠,因怕擾醒胭脂,于是側(cè)躺著不動,靜靜熬光陰。胭脂一樣無眠,她看你側(cè)躺的背影,幾次想開口勸你放下一切隨她去,但又說不出口。那舒公子不過短短數(shù)十日便已將你摸透,現(xiàn)下在他手上扣著的,是你身上最軟的一根軟肋。如今你們還有贏面么?除非他忽然想通了,發(fā)慈悲饒過你們,如若不然,赴這九月初八日的約,就等于將你送入虎口。
胭脂心里清楚,派誰上門當說客都說不動這位入了“我執(zhí)”的舒公子,除非讓他得手,得手之后過段時日覺得無甚興味了,他自己丟開手。你和胭脂想的一樣,只不過你們都沒想到,他對你的興味居然會如此濃厚且持久,濃厚到了須臾不離的地步,持久到了直至你故去那天他都不曾丟開手。
你不想去赴約,甚至暗暗期盼老天忽然降下一場大病,讓你病得起不來床,如此便可堂而皇之地將這約推掉。然而僅只一夜,還不及讓你發(fā)那樣大的病,頂多讓你得個因風餐露宿、飲食不周帶出來的外感風邪。于是,這個約,你還得硬著頭皮去赴。
這賞菊之約,定在了九月初八日的酉牌初刻,那時天色將黑未黑,須臾薄暮,整個金陵城到了一天當中最是柔靡綺麗的時候。而道院白墻灰瓦,樹木瀟瀟,恰是城內(nèi)欲樂的反面。但生選在這處擺宴,就好比吃膩了葷食的人,偶爾想一口素,若硬要另尋緣由,那大約是想殺一殺自家那躁烈蠢動的心思吧。
今夜應(yīng)約前來的,多是達官貴人,男男女女服色鮮麗,都有爭奇斗艷的意味了。出門該如何妝整,胭脂想的是輸人不輸陣,必得要披金掛銀,仿佛出征,你說還是不必招眼了,能平安度過去就好,頂好被誤以為是底下人,悄沒聲息地來又悄沒聲息地走。于是你說你想穿平日里常穿的竹月色布素,胭脂說那不合禮數(shù),這身要是穿過去,那就真招眼了。后來折中,你們穿了一身中規(guī)中矩的服色過去。","chapter_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