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雖飄著,但氣溫并不算低。
太陽是有的,透過茂密樹冠,投下斑駁光線,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親吻在二人的臉龐,又灑向那松軟土地。
任子錚輕嘆一聲。
他什么也不懂,他的身心,如這初雪般干凈。他只知道,面前戴著小紅帽的女孩,比冬日里難得一見的暖陽還要珍貴。
“媽媽不該那樣說你?!彼牧伺乃砩系难?,沉聲道。
任知昭知道他是不爽這個。她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哎,沒事兒,她也沒說什么,我確實沒什么本事,也不漂亮——”
“你很漂亮,也很有才華!怎么總這樣說自己呢!”
雪地里寂靜,他驟然抬高的音量,顯得格外突兀。
聽到妹妹自貶,會叫任子錚心痛得難以忍受。
一雙有力的手掌急切抓住了自己的雙肩,任知昭愣住了,愣愣沉入他那雙望著自己的眼眸。它們真摯懵懂,潮濕溫潤,在冬日的冷冽里,卻化成了一汪春水,涌向她,包裹她。
他低垂的睫毛,被雪花壓上了。它們是細小的六角形,顫動著微弱的光芒,純凈又脆弱。
真好看啊。
她有些入了迷,甚至想伸手上去摸一片那雪花。
來加拿大這么些年了,她卻還是沒有看夠這白雪。每年如期而至的大雪,殘酷,卻著實美麗。
任子錚卻完全不為所動,凝視著她,任由雪花在自己身上歇棲。
也是,他生來便是冰雪的孩子,對雪景肯定是習以為常的,自然不會像她這個南方人這般。
“哥,你會想家嗎?”她突然這樣問道,“我是說大連?!?/p>
任子錚在剛才那一瞬間是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的。失態(tài)這件事,在最近幾個月似乎變成了常態(tài)。
好在妹妹自己把話題轉移了。他便放開她的肩膀,眼眸沉了沉,順著她的話答道:“偶爾吧。”
其實大連的那些時光,早就變成了天邊稀薄的云,他不怎么愿意再去抬頭看的云。
“大連的冬天也會這樣下雪嗎?”她接著問。
“會下雪,但沒有多倫多這么大。”他略微想了一下,“大連相較于別的東北城市降雪量算是少的,因為靠著海,整體和這里比還是比較溫暖的?!?/p>
“嗯?!彼拖骂^,看著腳邊被白色覆蓋了的枯枝,喃喃道,“真想去看看啊?!?/p>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她開始好奇他的心事,好奇他是不是也會像她這樣,心中有片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她此言,任子錚有些沒反應過來。
人在無措的時候會下意識地開玩笑緩解。所以任子錚輕笑道:“看什么啊,加拿大的冬天還不夠你受的嗎?”
“不一樣?!彼宋亲樱澳鞘悄愕募亦l(xiāng),你出生的地方,一定很漂亮?!?/p>
任知昭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迷霧中摸索前行。
做戲做久了,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認不清自己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假的。
不過在那片寂靜的森林,在那個飄雪的午后,她難得地清楚,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