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沒回家,說一點不想念是假的。
任知昭想她的小房間,想安大略湖,想海莉。
當然,也會想媽媽。很沒出息,但她也沒辦法。
有些人,就是只適合遠遠地想,不適合近距離端詳。誠然想念,但任知昭不愿意回家住。
動身前,她考慮過在多倫多租房。后來想想,還是算了。
她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是上夏校,多修學分,爭取提前畢業(yè)。她清楚以后時間只會越來越少,趁現(xiàn)在必須快馬加鞭完成學業(yè)。因此,她也待不了多久,與其把錢砸在租房上,不如拿去吃好玩好,犒勞自己。
至于市中心那套離學校近,條件理想,她曾住過的房子……她不考慮。
結果前腳剛進家門,她就后悔了。
一年未見的斯卡布羅,以高分貝的一嗓子歡迎她歸來:“你怎么曬成這個死樣,你看你那胳膊都黑成啥了!”
任子錚跟在她后面進門,分擔了點火力,得到了“喲,這是哪位稀客?”和“你還知道回家?”之類的問候。但幾句過后,炮口很快又轉回任知昭一個人身上。
任知昭表情淡然,對朝她而來的唇槍舌劍全盤接收——
“我怎么了,我覺得我……挺好看的啊……”
“美國咋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我是獨立音樂人,沒那么夸張好嗎?!?/p>
“……沒人潛規(guī)則我?!?/p>
“噗——保什么鏢,你可真能想,不至于。”
“沒人會騷擾你的,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p>
任子錚大概是看不下去了,突然橫插一腳,搭住王樺的肩:“媽,你上次不是問我美元資產(chǎn)配置的事嗎,我整理了點數(shù)據(jù)給你看看唄——”
“你一邊兒去?!蓖鯓蹇炊疾豢此?,“什么叫我把自己當回事啊——”
任知昭當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對上這一輪火力,心里仍生出壓迫感。
她懶得再開口,索性甩手出門,屁股都沒坐熱,留王樺在身后叫:“你去哪兒?剛回來就走!家里是賓館嗎!”。
眼不見,耳不聽,心就不煩了。這是任知昭日漸成熟的技能。
出了門,沒地方去,她干脆去海莉家。拐叁個街角就到,不遠的,從前放學后為了不回家,她常去。
一年未見的老友,照面時只是一個擁抱,無須多言。兩叁句閑聊,就填補了一年的空白。四五句話之后,短途出游的計劃便定下,不必等,即刻出發(fā)。
安省的五月沒有加州那么熱浪洶涌。春意尚存,是最舒服的季節(jié)。
海莉選的目的地,任知昭來過。上次來是冬天,漫天飛雪。這一次,她見到晚春初夏的馬斯科卡。
她們訂了間木屋,比冬天那次要小,兩個人住正好。位置依舊臨湖,被繁茂的樹木環(huán)抱。
空氣是墨綠色的,潮shi的木質(zhì)氣息從湖面漫過來,在肺葉上洇開。任知昭趴在躺椅上,閉著眼,身心浸入湖畔的薄霧。陽光不多不少地灑在背上,耳邊,海莉的聲音嘰嘰喳喳地響。
“——一人包攬作曲,作詞,編曲,錄制,獨立完成了首張專輯的制作。今年夏天,她帶著錄音室重制版回歸,歌曲迅速席卷榜單。正如pitchfork所評價:‘這是一股夏夜海岸線上涌來的y2k浪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