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昭喝醉了。喝得爛醉,還嘔吐不止。
在任子錚的眼皮子底下,還沒有發(fā)生過這種事。
任知昭還沒到合法飲酒年齡,家里的酒柜,任子錚總是小心鎖著,從不讓她碰,他自己也鮮少碰。
不過任子錚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妹妹作為成年人,如果要和朋友出去尋歡享樂,那是她自己的事。她的社交娛樂生活,他不會,也沒資格插手。
更何況她是與可以信任的密友一起,任子錚自然是放心。
所以當他接到海莉的電話時,他心中除了驚慌,更多是生氣。
自打搬來市中心,任子錚就厭惡上了開車。市中心的交通實在太差了,在這一年中最瘋狂的夜晚就更是要命,街上百鬼夜行,車要讓鬼,走走停停,他只能煩躁地在方向盤上不斷敲擊著手指。等他終于駛至目的地,心中的脾氣都發(fā)酵了。
深夜的馬路牙子邊,有人勾肩搭背地高聲叫喊,有人撐著墻嘔吐,有人抱在一起你儂我儂,狂亂又不堪。
如果不是為了某人,任子錚死也不會來這種地方,只是用眼睛看著,都覺得自己會得傳染病。
他忍著強烈的不適,在一片混亂中搜尋,看到電線桿邊蹲著一對黑白雙煞。
黑白雙煞中的“黑”也看到了他,立刻扶著“白”站了起來。然后“白”也看到了來者,便像個大撲棱蛾子一樣朝他撲了去。
任子錚伸出雙臂,一把接住了無法直立行走的她。于是斷了翅膀的天使穩(wěn)穩(wěn)當當摔入他懷中,將自己身體的全部重量都交給了他。
“昭昭!——怎么搞的?!你怎么讓她喝成這樣?!”接住妹妹后,任子錚對著看樣子完全清醒的海莉平地一聲雷。
許久未見,一見面的問候便是這樣的。
被從派對上攆出來,不嫌臟不嫌累地照顧喝醉的人,結果還要被罵,海莉瞬間覺得委屈極了,脾氣也躥了上來,對著面前的人不客氣道:“你怪我?!你現(xiàn)在是在怪我嗎?!凱爾,你搞搞清楚,我不是你妹妹的監(jiān)護人!她非要干什么,我能攔得住嗎?!倒是你,你是她哥哥,麻煩你老人家多關心關心她吧!”
海莉這話,像一只冰涼的手,冷不丁握住了任子錚的心。
他還要怎樣關心她呢?他還要怎樣做,才能讓她開心呢?
不過任子錚現(xiàn)在沒精力去想這些。
今年多倫多入冬晚。十一月將至,天氣也并不算太冷。
不過天再好,也終歸是深秋時節(jié),他們又都穿得少。懷中的人臉頰發(fā)紅發(fā)熱,露在外面的胳膊腿確是冰涼的。
任子錚不顧自己的寒意,立刻脫下身上那件白袍包裹住妹妹的身體,并且十分誠懇地向憤怒的海莉道歉:“對不起,是我太急了……麻煩你了?!?/p>
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失態(tài)了。他在那兒和別人談笑風生時,一定是海莉在辛苦照顧她。
“你怎么回去?你住哪里?我捎你一下吧。”他接著問。
“不用了,我跟我男朋友還有個局,他來接我,已經(jīng)到了——等她清醒了讓她給我發(fā)消息。”海莉指了指剛剛停在了路對面的一輛車,臉上還是帶著絲不悅,扭頭便走了。
癱軟在任子錚懷中的任知昭,突然像是醒了一點,雙眼睜開條縫,拽了拽他的上衣,口齒不清地嘟囔:“任子錚……你大爺?shù)摹瓌e對我朋友——”
也不知道她想說什么,說到一半的話被再次噴出的紅色液體取代了。
任子錚早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毛病對妹妹是有選擇性的,他對她的忍耐度更加高。
不過那忍耐也不是無限的。今天他深刻認識到了這點,就在她將那紅色液體吐了他一身時。
嘔吐液染上了他露在外面的打底白背心,將衣擺染成了紅色。
當時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腦死亡了,四肢僵硬,兩眼發(fā)黑,緊接著便是干嘔,止不住的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