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綸語塞。
“允襄啊,你素來謹小慎微辦事穩(wěn)妥,先前顧衡跳出來的時候,你不急不躁借薛淮之手破局,這件事處置得很好,所以這次陛下命沈望查都水司,我以為你應該清楚沈望的手段,卻不想你還是有些莽撞?!?/p>
寧珩之放緩語氣,淡淡道:“你明知都水司那些人不會束手就擒,所以故意不聞不問,無非是想讓他們給沈望找些麻煩。說到底,你終究存著不服氣的心思?!?/p>
薛明綸略顯難堪地低下頭。
人活一口氣,他自忖拍馬不及首輔,可是連沈望在天子心中的地位也比不了,這當然會讓他氣悶。
“此事倒也罷了,沈望并非睚眥必報之人?!?/p>
寧珩之點到即止,神情卻漸顯凝重:“那日你們聊了什么?為何你要將代王牽扯進來?”
薛明綸知道這次不能再打馬虎眼,深吸一口氣道:“元輔,沈瞻星何許人也?他看似風輕云淡,實則一直在等待時機,要從我們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這次他若像往常一般不近人情,下官自然不會多疑,可他端著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態(tài),無非就是想讓下官放松警惕。查辦處這幾天大門緊閉,他們肯定不會只查都水司?!?/p>
聽完這番話,寧珩之便明白薛明綸出手的緣由,然而他的眉心皺得更緊:“你有沒有想過,沈望這是故作姿態(tài)引你出手?”
“這……”
薛明綸遲疑道:“元輔,他為何要這樣做?他手里拿著圣旨,大可直接動手?!?/p>
寧珩之整理著衣袖,緩緩道:“因為陛下不喜?!?/p>
薛明綸迅速反應過來,有些時候不是他想不明白這里面的道理,而是人總有失察之時。
這一刻他臉上浮現(xiàn)懊惱之色,又帶著幾分希冀道:“即便如此,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工部牽連到很多人,連陛下最疼愛的代王也在其中,或許他會知難而退?!?/p>
“你看輕他了?!?/p>
寧珩之一言做出決斷,繼而輕嘆道:“你最不該把代王牽扯進來,倘若代王沒有出面,沈望或許還會收斂一些,但是如今他退無可退,更不必說代王找的是那個薛淮?!?/p>
“薛淮?”
薛明綸腦海中浮現(xiàn)當日在他家中、薛淮審時度勢的表現(xiàn),鎮(zhèn)定地說道:“元輔,下官那個遠房侄兒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混不吝的性情?!?/p>
“是嗎?”
寧珩之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看來這幾年所謂寧黨的烈火烹油之勢,已經(jīng)讓很多官員迷住了雙眼,就連薛明綸都變得盲目自信,不再像當年那樣縝密細致。
他明白人生總有起伏,沒人能夠永遠站在高處,但是親眼見到這艘船逐漸偏離方向,仍舊會有悵惘之感。
近些年朝中可謂寧黨一家獨大,清流一派沉默寡言,次輔歐陽晦雖然見縫插針,終究無法撼動首輔的地位,這導致很多寧黨骨干一點點飄上云端,失去該有的警惕和謹慎。
薛明綸還想解釋自己的苦衷,這時一名舍人敲響房門,得到允準后進來行禮道:“元輔,工部右侍郎李瓚求見。”
寧珩之微微頷首道:“請。”
李瓚進來的時候,臉色顯得極其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