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弼親切地說道:“不知薛侍讀是否得閑?能否借一步說話?”
薛淮心中微動,不知這位狀元郎葫蘆里賣得什么藥,遂誠懇地說道:“修撰相邀,豈會不從?”
高廷弼臉上的笑容真誠兩分,帶著薛淮來到他的值房。
他親自沏茶,薛淮則不動聲色地打量這間值房的陳設(shè)。
兩年多前庚辰科放榜,高廷弼、崔延卿、薛淮名列三甲,但是與往屆不同,這一次薛淮的名頭遠遠壓過前兩人,主要因為他是大燕歷史上最年輕的探花,而且他的父親薛明章乃天子金口玉言評定的清正名臣,自然引來無數(shù)的關(guān)注。
按理來說,三人都是沈望的門人弟子,可沈望對薛淮的重視明顯強過高廷弼和崔延卿。
高崔二人心里難免會對薛淮腹誹不已,因此這兩年多的時間里,三人在官場上漸行漸遠,最終變成點頭之交。
在之前薛淮處境最艱難的時候,崔延卿沒少對他冷嘲熱諷,高廷弼雖然不會那樣做,卻也表現(xiàn)出明顯的疏遠和冷漠。
如今他這又是唱得哪出戲?
高廷弼將茶盞放到薛淮身前的小案上,親切地說道:“景澈老弟,嘗嘗我從江南帶來的茶?!?/p>
“多謝匡時兄。”
薛淮淺淺飲了一口,贊之好茶,實則覺得遠不如沈青鸞準(zhǔn)備的香茗。
高廷弼望著薛淮溫文爾雅的姿態(tài),心里不由得暗暗納罕。
當(dāng)年御街夸官,他身為狀元本該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結(jié)果風(fēng)頭全被薛淮搶走,他當(dāng)然會有怨氣和不忿。
后來薛淮在官場上處處碰壁,從天之驕子變成人人避之不及的災(zāi)星,高廷弼只覺十分解氣。
原本他以為薛淮要不了多久便會承受不住這種高壓,說不定會主動退出朝堂,誰知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這位清高自傲心比天高的探花郎竟然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今日當(dāng)面細看,高廷弼發(fā)現(xiàn)薛淮不同以往,那股沉穩(wěn)內(nèi)斂的氣質(zhì)壓根無法隱藏。
看來那次失足落水確實改變了他的性情。
高廷弼心情復(fù)雜面上不顯,取出一份請柬交到薛淮手中,微笑道:“今日唐突叨擾,是想邀請景澈老弟參加同年們的雅集之會?!?/p>
薛淮打開請柬看了一眼,點頭道:“愿聞其詳?!?/p>
高廷弼解釋道:“自從庚辰科放榜后,同年們各有職事,一直無法尋得相聚的時機,頂多只有人小聚片刻。眼見明年春天便是三年之期,屆時大家肯定各有前程,要么遷轉(zhuǎn)要么外放,將來各奔東西更難相聚。故此,我與幾位同年商議,決定抓住最后的機會來一場同年聚會,增進一下彼此的情誼。”
朝廷素來禁止官員們結(jié)黨營私,然而就連天子都知道,這種現(xiàn)象絕對無法杜絕,大多時候都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同年進士天然親近,而且還是兩三年來首次相聚,高廷弼自然不擔(dān)心此舉會引來非議。
至于邀請薛淮……無論如何,薛淮都是三甲之一,他若不去,這次冬日雅集難免名不副實。
薛淮很快想清楚這里面的細節(jié),但是并未因此放松警惕,只贊道:“此議甚好,不知雅集會在何處舉行?”
高廷弼微笑道:“我已經(jīng)和西城瞻雪閣的東家說定,那天他們閉門不迎客,只招待我等同年?!?/p>
薛淮想了想,允諾道:“蒙匡時兄相邀,愚弟那日必定赴約?!?/p>
高廷弼喜道:“我就知道景澈老弟是個痛快人,雅集會在二十三日巳時三刻開場,請柬上亦有標(biāo)注,還望老弟莫要延誤?!?/p>
“這是自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