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記憶中那個兩袖清風的男人,背地里真是一個瘋狂搜刮民財?shù)呢澒伲?/p>
夜風侵窗而入,卻驅(qū)不散薛淮心里的疲倦。
原本他以為只要盡快改變處事風格,不再四處樹敵,盡量低調(diào)沉穩(wěn)一些,依靠薛明章留下的遺澤和座師沈望的照拂,至少能在這個世界活得比較安穩(wěn)。
然而局勢遠比他的預想復雜且危險。
一旦薛明章的罪名被坐實,即便他已經(jīng)離世六年,依舊無法逃過被清算的下場。
只有這樣,這幾個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官員們才能安心,天子心中的怒火才能平息,在洪水中生離死別的百姓才能得到一個交代。
最重要的是,薛家這一支幾代人沒出過敗家子,祖上積累下來的財富著實不少,天子只需要下一道抄家的圣旨,抄沒的金銀足以讓戶部那位尚書大人喜出望外,極大地緩解朝廷的壓力。
而薛淮的下場肯定會很慘。
姑且不論翰林院卷宗消失的責任會不會算在他頭上,這個時代父債子償不是一句玩笑話,既然薛明章已經(jīng)離世,那么他犯下的罪孽就要薛淮來贖罪。
他最好的下場就是罷官去職,從此提心吊膽活在陰暗的角落里。
“淮兒?!?/p>
一個溫和的嗓音將薛淮從沉思中喚醒。
他扭頭望去,只見崔氏親自端著一個托盤走進書房,道:“你莫要太操勞,來嘗嘗娘給你熬的雞湯。”
薛淮連忙起身接過,歉然道:“母親辛苦了?!?/p>
“這不值當什么。”
崔氏落座之后,端詳著薛淮的面色,繼而關(guān)切地說道:“你今天急急忙忙去了翰林院,回來后只是隨意吃了幾口飯,便一頭鉆進書房里,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體,這樣下去可怎么行?聽話,你先將這碗湯喝了。”
青瓷碗中的菌菇雞湯氤氳著熱氣,薛淮舀起一勺鮮湯,發(fā)現(xiàn)碗底沉著幾粒深褐色的酸棗仁。
崔氏柔聲解釋道:“這幾日你總睡不安穩(wěn),娘請人配了這副寧神方子?!?/p>
薛淮心中一暖,不再多言,專心致志地喝著雞湯。
片刻過后,崔氏看著薛淮將雞湯喝完,視線掃過不遠處桌上的那些紙張,遲疑道:“淮兒,娘聽說今日朝中有人彈劾你父親,此事是真是假?”
薛淮沒有想過刻意隱瞞,再者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住,顧衡的彈章最多只需要一兩日就能傳遍京中的高門大族。
他點頭道:“母親,確有此事。”
崔氏眉尖蹙起,又問道:“你便是因為此事匆忙趕去翰林院?”
“是也不是。”
薛淮斟酌用詞,將這兩件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他今天下午回府途中被薛明綸請過去相見的細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