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昨天的伊維多的話,應(yīng)該會訥訥地說“請…請聲音輕一些”,不,昨天的伊維多根本不會開口,他只會等著我出手,威爾特想,但今天的伊維多不同。
今天的伊維多像朵帶刺的玫瑰,“畢竟佩吉夫人,你連初級牧師都無法考取,也許還不如海倫小姐?!?/p>
這也是他們幾月中聽來的閑話,少女時代的佩吉夫人是小鎮(zhèn)里少有富有魔力的孩子,滿懷希望離家,去大城市學(xué)習(xí)治愈術(shù),結(jié)果不到兩年就灰溜溜的溜了回來,牧師身份也沒有獲得——還意外多了身孕。有人擔(dān)心她在外面受了欺負(fù),但佩吉矢口否認(rèn),還把當(dāng)時的鎮(zhèn)長用掃把趕了出去。佩吉繼承了家業(yè)賣漁具,后來塔塔里鎮(zhèn)原來唯一的牧師老眼昏花、治不動了,大家就只能企望唯一還會點的佩吉,然而佩吉脾氣古怪、漫天要價,不到萬不得已,幾乎沒人愿意上門。
被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戳中痛處,盛怒的佩吉夫人眼中帶著火光,仿佛能把伊維多狠狠吞沒,她微微向前動了一步,被海倫拼命拉住,如果不是保存著僅有的一點理智,可能沖上來直接動手也說不定。
佩吉夫人甩開海倫的手,尖利的嗓音直刺耳膜,“你們都走!現(xiàn)在、立刻!我不會給任何人治療!”
伊維多無所謂地轉(zhuǎn)身,深金色的長發(fā)如同誘人跟隨的燭火,
比起二樓的診療室,三樓這間房間的布置才更有圣潔的味道。墻壁上掛著十字架,面朝東方的馬賽克彩窗上紋繪的是生命女神的圖案,床邊擺放的也是每日醒來必定會默誦的經(jīng)書。
房間的主人已經(jīng)醒了,垂著頭佝僂背坐在輪椅上,那是個相當(dāng)年邁的老人,下垂的皮膚擠皺在一起,幾乎看不清五官,喘息與反應(yīng)也變得極其漫長。
這時候,除了還在二樓的瓊斯一家,佩吉夫人及海倫都跟了上來。伊維多有些抗拒地想后退,但威爾特緊緊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前。
“好久不見,蘇珊,還記得我嗎?”威爾特蹲下來,和輪椅上的老人平視。
名叫蘇珊的老奶奶慢吞吞轉(zhuǎn)動頭顱,渾濁的眼珠注視著面前的威爾特,在思考很久很久以后,露出一口無牙的爽朗笑容:“是你,violet少年……”
她的笑容如同幼齡孩童般稚嫩,配上衰老與遲鈍有種說不出的異樣,威爾特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花白的頭發(fā)。他的手心匯聚出一團(tuán)淡淡的亮光,慢慢的,老人渙散的眼神重新精神起來,她的表情中帶上了驚喜與睿智:“啊,是威爾特大人?”
佩吉夫人和海倫看見這一連串變化都驚訝極了,小海倫跪在輪椅前面,眼含淚花地不敢相信:“蘇珊奶奶,您清醒啦?還記得我是誰嗎?”
“當(dāng)然,每天都要來向我借書的小海倫?!碧K珊慈祥地笑著,一個個看過來,“噢,還有佩吉。”
佩吉夫人那總是刁鉆刻薄的臉上也覆滿了欣喜。
伊維多又悄悄退后了一步。
“她是蘇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年已經(jīng)要一百九十七歲了,是塔塔里鎮(zhèn)最年長的人。學(xué)識淵博,見識面廣,多年前在十字軍先知的手下?lián)螒?zhàn)地牧師,瞧,那面墻上都是她的勛章?!蓖柼厍穆曊f,“瓊斯夫人的癥狀,她出手的話一定有辦法?!?/p>
“你出手的話,也一定有辦法不是嗎?”伊維多說,“返老還童般的圣愈術(shù)。”他指蘇珊從老眼昏花到神志清醒的過程。
然而威爾特嚴(yán)肅地說:“這不是圣愈術(shù),伊維多,唯有始終信仰圣光之道的騎士才能使用它,而我不是?!彼氖中挠譂u漸凝聚一團(tuán)淡淡的、幾不可見的光芒,卻很快又消失了,“也不是治愈術(shù),那只有虔誠信仰神明的牧師才會使用,而我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