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眼神清澈穿著不合身男裝走在大街上好奇地東張西望的黑發(fā)漂亮姑娘,懷里抱著個死不瞑目般散發(fā)著詭異氛圍的哥特人偶,這樣的組合出現(xiàn)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屬實是有點扎眼——坦白來講,于生感覺自己好像低估了這一趟同時帶著胡貍和艾琳出門的“難度”。
他已經(jīng)記不清沿途有多少好奇的目光掃過來了,其中一部分視線當(dāng)然是落在東張西望的胡貍身上,但剩下一半都是看他的。
但于生還必須硬著頭皮陪著旁邊的狐貍姑娘,因為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錢長什么樣——事實上她能知道買東西要花錢就已經(jīng)不錯了,這還得虧她很多很多年前也是在某個文明社會生活過的。
而從另一方面,胡貍記憶中的社會秩序跟界城之間的差異卻又總是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比如路過停車場的時候,她就格外好奇里面停了那么多“仙輿”,為何還能那么安靜,而且那些車子都那么有耐心——說真的,她這個疑問剛冒出來的時候于生甚至都反應(yīng)不過來她是啥意思。
“在我老家,車駕舟船都有器靈,交通工具的器靈,多是愛跑愛跳的,大多不肯老老實實在山門外待著,”胡貍小聲跟于生解釋,“所以我們那邊,仙人妖魔出門時如要在一個地方停留,就會把車船交給管事的,管事的要負(fù)責(zé)帶著車船在附近‘跑動’,還有一種大場地,里面自帶小乾坤,可以把車船放進去,讓它們自己跑動撒歡,那個叫‘自助停車場’……”
說著,她便抬手指著路邊一個看上去像是新手司機在開的、半天停不進停車位的車子:“這個,呆板得很,在我們那里,是要被孩童的竹馬嘲笑的。”
于生趕緊把狐貍姑娘的手按下去:“這邊跟你老家不一樣,別亂指?!?/p>
胡貍困惑地點點頭“哦?!?/p>
于生默默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突然十分好奇這個狐貍姑娘的老家到底是個什么模樣——他一開始認(rèn)識胡貍的時候,還以為她老家是那種經(jīng)典的仙魔修道文明,但緊跟著導(dǎo)游仙人就出來了,再然后“幾百個治安仙人圍捕破壞山林保護法的大妖狐并判五百年”也出來了,現(xiàn)在甚至連小孩子的玩具(竹馬)都帶人工智能(器靈)都出來了,他就感覺腦子里有點懵,總覺得……
這狐貍姑娘老家的畫風(fēng)有點難以想象。
這真是正常宇宙里能孕育出來的玩意兒?
然而遺憾的是,胡貍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的家鄉(xiāng)究竟是什么模樣——不光是因為當(dāng)初離家時她尚且年幼,更因為那漫長的異域折磨,讓她早就遺忘了很多事情。
“很多事都記不得了,就記得老人說過,老家原本不是那樣的,”胡貍回憶著自己腦海中那早已泛黃模糊的故鄉(xiāng),盡可能地跟于生講述著,“是有大威能的‘天上人’突然到來,點化了地上原本爭斗不休的眾生,然后又過了很久,我們才過上了跟天上人一起‘縱星須臾億萬里’的日子,我還記得老人說,天上的星星每隔幾年就會變化一次方位,那就是天上人在調(diào)整什么航道……我爸爸也是在航道上工作的,他的任務(wù)是把闖進航道的東西推出去,然后給他們開罰單……”
說到這,狐貍姑娘便有些興奮起來:“我爸爸會開特別特別大的‘仙梭’,比一棟樓還大!他說那個叫‘星舟’。星舟的器靈就更厲害了,只需要一個人躺在星舟的一個池子里給器靈下命令,那東西就能飛起來,它可以抓住比光還快的東西,用一種叫什么……月前繞斷氣的法寶……”
于生聽著一愣一愣的,扭頭看了一眼被抱在胡貍懷里、一動不動假裝普通人偶的艾琳,在心里嘀咕:“你能聽懂嗎?”
“聽不懂,”艾琳的聲音從于生心底傳來,“你還真當(dāng)真?。克d許都是胡說的……我建議你過倆月等胡貍精神穩(wěn)定了再問她這些事情,到時候說不定版本就又變了。”
于生皺了皺眉,他也有些懷疑胡貍所描述的那些天馬行空的事情的真實性,但又感覺如果這姑娘真的腦子還糊涂著,她反而不可能編造出如此富有想象力且“設(shè)定精巧”的故事。
不過不管怎么說,胡貍向于生描述的那一切,終究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行了,別想了,”艾琳的聲音從心底傳來,打斷了于生的胡思亂想,“你還是趕緊給胡貍換一身正常點的衣服吧——挑戰(zhàn)你的時候到嘍?!?/p>
于生一聽這個,臉色頓時就苦了下來。
很多事情,開始做計劃的時候總是感覺會很順利的,但一旦執(zhí)行到了必須考慮細節(jié)的時候,那麻煩的部分可就來了。
他哪會挑女孩子的衣服!他連賣女裝的店都沒進去過!
然而他只能硬著頭皮上——當(dāng)初說要收養(yǎng)胡貍的人可是他自己,現(xiàn)在后悔也沒用。
但就在于生領(lǐng)著胡貍,以一種仿佛要就義般的決然態(tài)度走進商場的時候,一抹熟悉的身影卻突然從二人眼角閃過。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點嬌小的短發(fā)少女,十七八歲,抿著嘴唇,樣貌中帶著一種與年齡略有點不符的沉默與老成。
于生一開始沒認(rèn)出對方,只覺得有些熟悉,過了兩三秒,他才反應(yīng)過來這種熟悉感來自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