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被焚燒的冬服,莫非是勒死陳秀女的兇手曾著此衣,因被她抓扯下絲縷,才不得不焚衣滅跡?
“可曾見著流云緞的碎片?”方平屈指輕叩案幾。
“小的仔細看過了,灰燼里只有冬里絹與松江布的碳化痕跡。流云緞是高位嬪妃專享的織料,質(zhì)地細密,若經(jīng)焚燒定留焦熔殘片,斷不會如此干凈?!鼻匾槐氪鸬?。
方平捻著胡須凝神道:“灰燼里沒找到流云緞的碎片,卻在這兒撿到半塊燒過的流云緞帕子。這明顯是有人把別處燒了的帕子故意扔到這兒,成心攪亂線索呢。”
伍大牛盯著焦黑的帕子:“大人,這人故意弄混物證,多半是想掩蓋真兇的身份?!?/p>
方平沉思片刻,眼神深邃:“這半塊流云緞帕子,恐怕是兇手故意留下的幌子,想讓咱們以為兇手是高位嬪妃,或是她身邊的人。但真相往往藏在最容易忽略的地方。秦一彪,你說的冬里絹殘片,說不定就是破局的關鍵?!?/p>
“大人的意思是……”秦一彪琢磨著問道。
“正是。我等需徹查所有涉案人員底細,尤其要留意那些看似與高位嬪妃毫無瓜葛的低階宮女、內(nèi)侍。冬里絹本是尋常宮女縫制衣物的襯料,此物既在此處出現(xiàn),或可佐證兇手身份比我等預想的更為低微。”方平緩緩剖析道。
伍大牛面露疑色:“大人,若真兇當真是低等宮人,又如何能取得這塊流云緞帕子?”
方平指尖劃過卷宗內(nèi)冬喜的供詞:“冬喜曾言帕子失竊,能近身盜取此物者,必是永福宮內(nèi)當差的低階仆役?!?/p>
“嘶,若如此,大人,這寒衣顯字之事,會不會……”伍大牛俯身近前,聲線壓得極低,“是賢妃娘娘暗中籌謀?”
方平垂眸沉吟,良久才抬眼道:“若真是賢妃所為,斷不會留下這許多指向其身邊宮人的物證。依本官看,賢妃娘娘怕是也成了兇手推出的障眼法?!?/p>
“這幾樁案子當真是盤根錯節(jié)。”秦一彪喟嘆一聲。
“若不錯綜復雜,又豈會拖延十余日仍無頭緒,還教汪御史借此在朝堂彈劾余首輔。”方平輕吁口氣,眸光卻愈發(fā)明澈,“越是紛繁難解,越需沉心靜氣,循跡追查。賢妃那邊暫且按兵不動,先深挖其余線索。切記,任何蛛絲馬跡都可能是勘破迷局的關鍵?!?/p>
夜色漸沉,慎刑司內(nèi)燭火次紋玄冕,自太和殿金鑾寶座起身,緩步穿過丹陛?;鹿賯兲详惲腥闹炱峁┌?,他手持玉爵,神色莊嚴肅穆,朗聲道:“水官大帝在上,朕代萬民祈愿。愿解人間災厄,消五谷饑饉;愿山河永固,風調(diào)雨順;愿朝堂清明,四海歸心。今以醴酒為敬,望庇佑我朝千秋萬代!”
言罷,他將醴酒灑在供品前,青煙裹著檀香與牲醴氣息沖天。
群臣伏地,齊呼“水官解厄”,聲浪震動檐角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