輦內,余少云緩了片刻才睜開眼,被墜子砸中的眼皮傳來針扎似的刺痛。
她抬手摸向眼角,指尖觸到一片黏膩的濕潤,眉頭倏地蹙起,低頭一看,指腹上帶著一抹紅,是血,難怪這么痛。
“起來吧?!庇嗌僭坡曇衾锫牪怀霭敕植?,“磚縫里的殘冰,原也不是你們肉眼能辨的。尚寶監(jiān)如今做事越發(fā)敷衍了,連宮道清掃都這般潦草?!?/p>
吟芳撩開簾子的手猛地一頓,視線撞進余少云右眼那片蛛網(wǎng)般蔓延的血絲里,驚得聲音發(fā)顫:“娘娘,您傷著了!”
“皇后娘娘受傷了!快宣太醫(yī)!”周婕妤恰在此時踩著碎步趕上來,聽見這話立刻拔高了聲調,眼角余光卻偷瞄著余少云的神色,巴不得這場面再鬧大些。
余少云的眉峰擰得更緊,眼底掠過一絲明晃晃的不耐:“不必大驚小怪,不過是擦破點油皮?!?/p>
她捏著帕子,輕按眼角,“這點小傷驚動太醫(yī),倒顯得本宮小題大做了。去慈寧宮吧,莫讓太后久等。”
吟芳扶著她從鳳輦下來,剛要往慈寧宮去,沈落霞的聲音突然響起,“皇后娘娘請留步,這怕不是磚縫里的殘冰?!?/p>
她彎腰盯著腳邊,那片半尺見方的冰面,“皇后娘娘,這般規(guī)整的形狀,倒像是有人特意潑了水,故意凍的?!?/p>
謝知意也在霜降的攙扶下,緩步走近,“尋常清掃再疏忽,也斷不會在宮道中央留著這樣的冰面。依妾身看,倒像是專等哪位主子經過時……”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卻已足夠引人遐想。
余少云望著那片泛著冷光的冰面,搭在吟芳臂上的指尖悄然收緊,面上依舊平靜無波,“賢妃、佳婕妤,你們太多慮了。”
頓了頓,補充道:“宮人們潑熱水融冰本是常事,偶有疏漏凍成冰面也不稀奇。若事事都往陰想,這宮里的日子還過不過得安生?”
她轉身往慈寧宮方向走去,沈落霞與謝知意飛快的對視一眼,就默契地跟了上去。
進了慈寧宮,給沈太后請了安,余少云和眾嬪妃依次落了座,沈太后一眼就看出余少云眼角的傷痕,關切地問道:“皇后,你這是怎么了?眼角怎么受傷了?”
余少云執(zhí)帕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從容起身,福了福身:“勞太母后掛心,不過是方才乘輦來時,被宮道上的薄冰驚了下,不小心蹭到了眼角。不過是擦破點皮,沒什么大礙?!?/p>
“皇后,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是六宮之主,身份尊貴,在這宮道上無端受了傷,怎么能說是不礙事的小事?尤其還是來給哀家請安的路上受的傷,這讓哀家心里怎么安寧?若傳出去,豈不是說哀家連請皇后過來都護不住周全,豈不讓人笑話哀家這慈寧宮失了規(guī)矩,連宮道都管不好?”沈太后語氣加重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目光掃過在場的嬪妃們,“今日這事,必須查個清楚明白,給皇后一個交代,也給這后宮立個規(guī)矩!”
周婕妤聽到這話,眼睛一亮,連忙往前湊了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太后娘娘說的是,皇后娘娘受了傷,確實該好好查查,免得日后再出這樣的事。”
沈落霞也順勢說道:“太后娘娘考慮周全,此事若不查清,確實難安人心。那冰面看著實在蹊蹺,不像是偶然形成的。”
謝知意附和道:“妾身也認為應當徹查,這不僅關乎皇后娘娘的安危,更關乎后宮的秩序。若真有人敢在宮道上動手腳,那可真是膽大包天了。尤其宮中,如今有兩位良人都身懷有孕,這要是出一點差錯,那可就是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