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貴妃方允嫻還對生子抱著念想,那永福宮的賢妃沈落霞卻早已看透。
皇帝是不會讓沈家的女兒,生下皇嗣的。
“先碰鎏金印,再拿狼毫筆,最后抱玉劍?”她用銀匙攪了攪碗里的雞湯,把浮油撥開,語氣淡淡的,“王婕妤這步棋太險,怕是要把自己搭進去。”
侍立的春絲垂著手回話:“聽說陛下夸了句‘好彩頭’呢。”
“好彩頭?”沈落霞低聲重復,嘴角牽起點笑意,又很快沒了。
她舀起一勺湯,吹了吹喝下,目光清明:“不過是讓旁人眼紅,自己惹麻煩的幌子罷了?!?/p>
春絲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壓低聲音問道:“還是娘娘看得明白,那咱們是就看著,還是得早做防備?”
沈落霞將銀匙輕輕擱在碗沿,發(fā)出一聲輕響,“防什么?防一個抱著‘好彩頭’當救命稻草的王婕妤?”
春絲愣了愣,垂首應道:“娘娘是說,不必理會?可方才聽聞,禮部尚書都贊二皇子是‘文能提筆安邦,武能仗劍定國’,陛下還夸了‘好彩頭’呢,這勢頭……”
“勢頭?一個異族公主生出來的皇子,能有什么勢頭,這話是夸給閩國使臣聽的?!鄙蚵湎即驍嗨脑挘I誚地冷笑道。
春絲皺了皺眉:“娘娘的意思是這話是陛下授意的?”
“若不是陛下同意,禮部尚書那個老滑頭,怎會在麟德殿上當著百官與閩國使臣的面,把話說得那般滿?他慣會揣摩圣意,沒摸準陛下的心思,便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胡亂給皇子安“安邦定國”的名頭。”沈落霞舀起一勺湯吹了吹,喂進嘴里。
“娘娘這么一說,奴婢就懂了。那陛下此舉,除了做給閩國看,是不是還有別的深意?”春絲小心翼翼地問道。
“有沒有,都與我們無關?!鄙蚵湎疾辉咐^續(xù)這個話題。
春絲不敢多言,安靜地伺候她用膳。
謝知意剛用過午膳,寒露扶著她在廊下散步,閑聊著,便說到了二皇子抓周之事上,“這哪是什么孩童抓周的嬉事,分明是陛下借稚子之身,演給三方人看的一場大戲。”
“三方?”寒露驚得睜大了眼,下意識伸出三根手指,語氣里滿是難以置信,“娘娘,這三方究竟是指誰?”
謝知意唇邊漾開一抹淺淡的笑意,慢里斯條地為她拆解:“頭一方,便是那幾位閩國使臣。陛下此舉,用意有二,既要讓他們安心,更要暗中威懾。”
“安心?威懾?”寒露眉頭緊鎖,“娘娘,奴婢瞧著陛下今日對二皇子贊不絕口,分明是給足了臉面,該是讓閩國使臣放寬心才對,怎么還扯得上‘威懾’二字呢?”
“陛下雖已冊封海陽大君為閩國新主,可王婕妤畢竟是舊國主之女。”謝知意眼底閃過一絲明悟,“海陽大君心中,最忌憚的便是舊主余脈借大虞之力再生波瀾。今日這場抓周,便是陛下借二皇子向閩國使臣遞話:王婕妤所生之子,是我大虞名正言順的二皇子,絕非依附閩國舊主的‘公主之子’。既認下這孩子的身份,讓海陽大君放心陛下不會扶持舊脈,是為‘安心’;又劃清‘大虞皇子’與‘閩國余脈’的界限,警告其莫要對皇室宗親有非分之想,這便是‘威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