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后聽得出余少云這番話,是在搪塞敷衍她,正要再敲打幾句,眼角余光卻瞥見朱嬤嬤從殿外輕步走進來。
朱嬤嬤走到門口便停住了腳,微微躬身,眼神里帶著幾分欲言又止的急切,顯然是有話要回稟。
沈太后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面上掠過一絲不耐,隨即揚聲道:“行了,萬壽節(jié)的事既已有了計較,便好生去辦,莫要出了半分差錯。時辰不早了,你們都散了吧,各自回宮理事去?!?/p>
余少云松了口氣,只當真敷衍過去了,忙領(lǐng)著眾人起身行禮:“恭送母后?!?/p>
沈太后擺了擺手,眾嬪妃便隨余少云退出了慈寧宮正殿。
殿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面的腳步聲,沈太后這才看向朱嬤嬤,語氣沉了下來:“何事?”
朱嬤嬤快步上前,壓低了聲音:“娘娘,佳婕妤身邊的大太監(jiān)李成福,去了慎刑司,應(yīng)該是呈交了什么證據(jù)。只是田副尉還沒傳訊過來,也不知道會是什么證據(jù),但應(yīng)該是能洗脫長春宮嫌疑的證據(jù)吧?!?/p>
沈太后笑,“這佳婕妤是個聰明人,事情辦得相當妙啊!哀家原以為她要等到被皇后逼到墻角才肯出招呢,沒成想她早早就備好了后路,皇后輸在她手中,不冤??!”
“娘娘說的是。”朱嬤嬤附和,“沒想到看著溫婉的佳婕妤,心機這么深。只怕這坑就是她挖來,等著皇后跳的?!?/p>
“不,這個坑,是皇后自己挖出來的,佳婕妤只是順勢填了幾鏟土?!鄙蛱笱壑芯庖婚W而過,“那個小太監(jiān),怕是皇后安插在長春宮的眼線,只是事有湊巧,那小太監(jiān)成了送餅的嫌疑人,皇后啊,就舍棄這個眼線,把給大皇子被害一事,栽贓給佳婕妤。而佳婕妤應(yīng)該早就知道這小太監(jiān),是皇后的人,卻一直按兵不動,等皇后構(gòu)陷成型,她再放出證據(jù)來,皇后就栽了?!?/p>
“皇后娘娘豈不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朱嬤嬤幸災(zāi)樂禍地笑道。
“何止呀?!鄙蛱蠖似鸩璞K,抿了一口,“她這一鬧,不僅折了安插在長春宮的眼線,更讓陛下看清了她急功近利的心思。大皇子本就因腹瀉傷了根基,她不想著好好護著兒子調(diào)養(yǎng)身體,反倒一門心思構(gòu)陷后宮嬪妃,傳出去,只會讓人說她這個皇后心術(shù)不正、罔顧嫡子安危。
“再者,她拿自己安插的眼線做文章,本就落了下乘。如今佳婕妤拋出證據(jù),等于當眾揭穿她的算計。嗬,一個連自己人都能隨意舍棄的主子,誰還敢真心依附?后宮之人向來見風使舵,往后怕是更沒人肯為她賣命了。
“最要緊的是,她這步步緊逼,反倒讓陛下對謝知意多了幾分憐惜與提防。你看著吧,經(jīng)此一事,陛下對皇后的猜忌只會更深,對長春宮那位,卻要多留幾分心護著了。這賠本的買賣,她做得可真‘精明’?!?/p>
“但是娘娘這么一來,佳婕妤也等于亮出利爪出來了,陛下難道就不會對她起防備之心?”朱嬤嬤問道。
“會不會,就看陛下以后會怎么對佳婕妤了,現(xiàn)在也說不準?!鄙蛱筠D(zhuǎn)動手中的佛串,“但佳婕妤這步棋走得巧,她不是主動尋釁,而是為了自保。有這個名頭,縱有鋒芒,也只會讓陛下覺得她‘識時務(wù)’,而非‘野心勃勃’。再者,她懷著龍?zhí)?,這本身就是最好的護身符。只要她安安分分把孩子生下來,些許鋒芒,在龍裔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倒是皇后,明著是為嫡子討公道,實則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連‘護子’這個最該占住的理,都被急功近利的算計蓋了過去?!?/p>
沈太后長嘆口氣,“說到底,這宮里的輸贏,從來不在一時的爪牙畢露,而在誰能讓陛下覺得放心和安心。佳婕妤懂這個道理,皇后卻不懂?!?/p>
“娘娘,那我們先前的安排,怕是用不上了。”朱嬤嬤說道。
“用不上就用不上吧,坐山觀虎斗,也是一樂,且等她們倆敗俱傷了,再出手也不遲?!鄙蛱笸笠豢浚侵樵谛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