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喬彥沉聲道:“見駕那日,我會只字不提二皇子,只說‘主君感念大虞天威,愿獻清河鎮(zhèn)以表臣服,只求陛下賜下冊封,讓閩國百姓能安居樂業(yè)’。把姿態(tài)放低,把話說得漂亮,既滿足了大虞皇帝的虛榮心,又堵死了他借‘扶持二皇子’拿捏咱們的口子。他總不能在咱們主動臣服的情況下,還硬要把一個孩子推出來,落個‘干涉藩屬內(nèi)政’的名聲吧?”
滿室使臣聽著喬彥條理清晰的謀劃,臉上的焦慮漸漸散去些,原本沉郁的氣氛也松快了幾分。
金使臣沉默半晌,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罷了,就按你說的辦吧,但愿事情能順利?!?/p>
喬彥抬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語氣堅定地道:“放心,我不會讓咱們這趟京城之行,真的變成任人宰割的笑話。”
燭火搖曳,映著他沉穩(wěn)的側(cè)臉,滿室的沉郁仿佛也被這股篤定驅(qū)散了些。
打發(fā)走其他使臣,喬彥盯著輿圖上的清河鎮(zhèn),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怎能不知清河鎮(zhèn)的重要?可眼下,為了主君的大業(yè),這“閩國重鎮(zhèn)”,只能先暫借他人了。
夜色漸褪,天邊染透魚肚白時,熬得兩眼通紅的喬彥,拿著寫好的國書,出門去鴻臚寺。
此時宮墻已被朝陽鍍上金邊,朱紅大門緩緩推開,侍衛(wèi)持戟而立,殿內(nèi)傳來隱約的鐘鼓聲,宣告著大虞朝堂的早朝即將開始。
后宮中,清極院的窗紙被淺淡天光穿透,滿室光影,檐角銅鈴在晨風中輕輕碰撞,發(fā)出細碎聲響,悠悠然落進耳中。
谷雨輕手輕腳掀起內(nèi)室門簾,走到床榻邊,低聲喚道:“娘娘,該起身,去啟元宮請安了。”
帳內(nèi)傳來一聲軟乎乎的回應(yīng),帶著剛睡醒的暗啞:“我睡得好舒坦,不想起?!?/p>
尾音微微發(fā)黏,透著幾分孩子氣的嬌憨。
谷雨望著帳幔上繡的石榴紋,忍不住彎了彎嘴角,語氣愈發(fā)溫軟:“若娘娘實在乏累,奴婢這就去啟元宮傳話,就說您晨起略感不適,今日便暫且免去請安,您看可好?”
帳內(nèi)安靜了片刻,隨后傳來一聲輕淺的嘆息。
緊接著,帳子被掀開一角,謝知意露出半張素凈的臉,眼尾還帶著未散的睡意:“我倒真想應(yīng)下,可不成啊?!?/p>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輕輕掠過額間碎發(fā),繼續(xù)說道,“皇后娘娘本就盯著我呢,若再仗著有孕就疏懶行事,指不定又要被安個‘嬌縱失禮’的名頭?!?/p>
谷雨淺淺一笑,伸手挽起帳幔,又取來疊得整整齊齊的淺紅色繡花外裳,伺候謝知意穿上,隨后喚小宮女端了銅盆進來。
盆中盛著溫水,水面還飄著幾朵新鮮的茉莉花,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
用薄荷水漱了口,將細棉帕浸了溫水,擰至半干敷在臉上時,謝知意眼底的睡意才算徹底消散。
梳洗完畢,謝知意喝了半盞溫水,屋外便傳來芒種輕快的腳步聲。
她捧著描金食盒走進屋,掀開盒蓋時,眉眼間都帶著笑意:“娘娘,今天的早膳是雞湯手搟面!”
謝知意望向食盒里的瓷碗,眼底漾起溫軟的笑意:“我昨晚不過隨口提了一句,倒讓你記掛到今早?!?/p>
她孕期口味越發(fā)挑剔,前幾日總覺得嘴里寡淡無味。昨晚睡前,忽然想起從前在夏國宮中,御廚按照她的喜好做的雞湯面。那時她年紀尚小,總纏著御廚多添些酸蘿卜。
如今隔了這么多年,竟成了心心念念的念想,便隨口跟芒種提了一句,沒想到被記在了心上。
芒種將瓷碗穩(wěn)穩(wěn)放在榻邊小幾上,只見碗中手搟面冒著細白熱氣,湯色清亮,乳白的雞湯里臥著一顆溏心蛋,蛋黃泛著淺橙,輕輕一碰,蛋液似乎就要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