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意回到清極院,疲憊地在軟榻上坐下。
谷雨快步上前,將溫好的紅棗桂圓茶遞到她手中,語氣滿是心疼:“娘娘來回奔波,定是累著了??斐脽岷瓤诓瑁従徤?。”
謝知意接過茶盞,溫?zé)岬挠|感順著指尖漫到心口,淺啜一口,清甜的棗香混著桂圓的溫潤在舌尖散開,連帶著緊繃的神經(jīng)都松緩了些,唇角上揚,“今日在啟元宮倒沒受什么委屈,還得了樁實在的好處。皇后娘娘免了我每日的請安。往后不用再天不亮就起身梳洗,更不用來回坐轎輦折騰,在院里養(yǎng)胎也能更清凈些,不用總想著應(yīng)付請安時那些虛虛實實的場面?!?/p>
谷雨一聽,臉上立刻綻開欣喜的笑意,語氣都輕快了幾分:“這可太好了!您懷著小主子本就辛苦,日日早起請安來回奔波,奴婢看著都揪心。如今免了這樁事,總算能少受些累了。”
“免了請安是能少些奔波,卻算不上真正的安穩(wěn)?!敝x知意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方才舒展的眉宇又淡添了幾分凝色,語氣里帶著清醒的警惕,“皇后今日會松口應(yīng)允,不過是被我拿話架住了,她素來心思重,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我的?!?/p>
谷雨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放低聲音問道:“娘娘這么說,是覺得皇后娘娘還會從別處下手?可咱們這院里處處小心,她還能有什么機會?”
謝知意垂眸,目光落在自己隆起的孕肚上,指尖輕輕拂過衣料,語氣里添了幾分沉凝:“我如今臨盆在即,這幾個月雖靠著你們處處提防,沒出什么岔子,但只要一日沒能平安產(chǎn)下孩子,能下手的地方就太多了。依我看,她最可能動心思的,就是在我臨盆那天做手腳。那時候亂中易出錯,最是難防。”
“娘娘您別擔(dān)心!”谷雨語氣篤定地寬慰她,“負(fù)責(zé)接生的嬤嬤們都是宮里伺候了幾十年的老人,最懂‘細(xì)水長流’的道理,崔嬤嬤就算想重金收買,她們也未必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冒險。再說還有奴婢們在,到時候定會寸步不離守著您,您一定能平安產(chǎn)下小主子的!您就放寬心,安心養(yǎng)胎便是?!?/p>
謝知意聽著她懇切的話,眼底的沉郁漸漸散去,抬頭沖她溫聲笑了笑,輕輕點頭:“嗯,我知道你們都盡心護著我。許是近來宮里的事太多,擾得我心思亂了,才想這些有的沒的。不琢磨了,往后就安心養(yǎng)胎,等孩子平安降生?!?/p>
谷雨連忙上前將軟榻旁的錦被展開,蓋在謝知意膝上,“娘娘能這么想就好,您如今最要緊的就是養(yǎng)好精神。方才芒種說,午膳給娘娘燉了當(dāng)歸黃芪烏雞湯,還蒸了您前幾日念叨的蟹粉豆腐,另外用新采的嫩藕尖炒了蝦仁,都是些溫補又不膩口的吃食。”
“好,聽著就覺得可口。“謝知意莞爾笑道。
就在謝知意等著用午膳時,御書房內(nèi)蕭潯,得知余少云為了所謂的血點一事,把懷孕八個月,剛從慈寧宮請安回到長春宮的謝知意,又宣召到啟元宮的事。
“行事越發(fā)的沒有分寸,這等作派,哪還像個母儀天下的皇后。”蕭潯將手中的朱筆重重擲在筆洗中,墨汁濺起細(xì)碎的水花,落在明黃案布上,暈開點點深色,語氣里滿是壓抑不住的慍怒。
劉永順站在一旁,垂首而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方才李樹蔭回稟啟元宮議事細(xì)節(jié)時,他便暗自捏了把汗。
皇后真當(dāng)宮中全是傻子呢,看不出她是借著由頭磋磨人呢。
瞧,這不就把陛下給惹怒了。
見陛下怒火難平,劉永順不得不硬著頭皮勸道:“陛下息怒,許是皇后娘娘心系案情,一時急切,才沒顧全婕妤的身子……”
“考慮不周?”蕭潯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她若真考慮不周,怎會偏偏在佳婕妤剛從慈寧宮回來、最是疲憊的時候宣召?怎會在賢妃點破血字疑點后,還想著借‘集思廣益’的由頭拖泥帶水?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盤,當(dāng)朕看不明白?”
劉永順額角滲出細(xì)汗,連忙躬身伏得更低,聲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圓融:“陛下明察秋毫,皇后娘娘的心思自然瞞不過您。只是……她終究是中宮,又是大皇子的生母,陛下若真動了氣,傳出去難免讓外人議論皇家內(nèi)務(wù),反倒平白添了是非。您消消氣,身子要緊,犯不著為這點事傷了龍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