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紙最里面躺著一塊發(fā)了霉的糖蒸栗粉餅,邊角已經(jīng)碎成了渣。
不知珍而重之地在懷里藏了多久,連壞了都不知道。
“甜的……”
他眉眼彎彎,獻寶似的捧著油紙給她,眸光依舊純凈如初,“留給阿瓷……”
沈白榆的眼淚驀地墜下,大顆大顆砸在他掌上。
有人出聲阻攔,沈白榆眼中卻再無旁人,她俯身,就著兄長的指尖,咬下了此生最甜的一口苦澀。
霉變的甜味在唇齒間蔓延,恍惚間似又回到那個煙塵漫天的午后。
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是沈岱縱馬而來,衣袂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在幾番阻攔無果后,最后關(guān)頭,他縱身躍上失控的馬車,一雙鐵臂將她牢牢箍在懷里。
耳邊是他可靠的聲音,“阿瓷不怕,哥哥在。”
車廂在山道上顛簸翻滾,他的手臂卻成了最安穩(wěn)的港灣。
最后那聲悶響傳來時,她只覺臉頰貼著的胸膛突然一震……時至今日,那聲悶響仍在午夜夢回里震得她心肝肺疼。
十八歲的沈岱,凱旋歸來,意氣風(fēng)發(fā)打馬踏過朱雀長街時,誰不贊一聲少年英才?
可如今,二十一歲的他帶著懵懂的笑,連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上許久。
他一直在。
可他再也不是那個沈岱了。
“沈岱……”沈白榆攥著他衣襟的指尖微微發(fā)白,淚珠無聲滾落。
那些未能說出口的愧疚,都化作了衣料上深色的痕跡。
沈岱急得團團轉(zhuǎn),笨拙地用袖子去擦她的臉:“阿瓷……不哭……”
他忽而學(xué)起母親生前哄人入睡的模樣,輕輕哼起走調(diào)的歌謠。
“月光光……透雕窗……搖搖小被裹糖霜……小囡囡……莫怕黑……阿娘守到露水涼……”
滿室一時靜地落針可聞。
沈白榆染血的指尖輕輕撫過兄長眉間褶皺,強撐起個溫柔的笑。
“好,阿瓷不哭了?!?/p>
“哥哥先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