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有竹笛女,起初只是三兩聲叮咚,清泠泠的,像竹葉尖兒上墜落的露水,而后調(diào)子漸漸成曲,笛音時(shí)而低徊,如幽潭潛流,時(shí)而高越,似鶴唳青霄,和其余樂聲全然相融。
“我吹不出這般好的曲子,這竹笛,你拿回去吧。
”聆漪正欲關(guān)上匣子,燕覽用手擋住了它。
“拿著。
”“箜篌是謀生,我知你趣不在此。
你有天賦,配得上天底下所有好的笛子。
”“可我”聆漪心尖顫顫的,她想起上次對燕覽說的狠話,不由感到酸澀。
多年前第一次見燕覽時(shí),自己還是個(gè)小屁孩,就養(yǎng)在這胭云坊后院的洗衣房里。
燕覽迷路撞見她,渾身腌臜,蓬頭垢面,聽周遭妓女流言道,老鴇不過看她長得水靈才叫她留下,興許能擲點(diǎn)小錢白養(yǎng)個(gè)妓女。
后來她果真出落得水靈,也逐漸在樂曲上顯露出天賦。
箜篌的技藝,便是她悄悄從那死去的箜篌女身上偷學(xué)的。
自此以后,賣身的差事少了,賣藝的差事便多,在胭云坊混日子不是她所愿,唯獨(dú)做燕覽的線人,能叫她真正感受些自己的價(jià)值。
和燕覽相處的時(shí)日并不多,她總覺得燕覽這人像刺猬,不如一般王公貴族有架子,卻又不似一般平民一樣讓人親近。
她總很尖銳,無論是對案子,還是對人,都一視同仁。
故她也從未告訴過燕覽她真正想奏響的是竹笛。
那是她的心里話,或許她還設(shè)了些防。
可她并不知道,每每望向舞臺的第一眼目光,都被燕覽收入眼底。
那縷渴望,是直直纏繞著竹笛的方向。
聆漪默默收了匣子,眼角卻滲出珠子般的淚滴來。
她不斷拭著剔透的淚,卻越流越多。
燕覽俯身,聆漪本以為她會遞上手帕,卻不料燕覽見不慣她這般矯情,伸手往那白皙飽滿的身上一掐。
“別哭了!大小姐!”聆漪疼地一叫,卻又一笑。
“我是在想,今日好事連連,我的運(yùn)氣何曾這般好了!”“好事連連?”燕覽隨口問。
聆漪收了眼淚,大喜道,“覽姐姐,還沒告訴你,有人愿意為我贖身了!”聽罷,燕覽從座位上坐起身,湊到跟前,神色也凝住下來,又喜又疑。
“哪家公子?”聆漪搖搖頭,“不曾認(rèn)識。
可,老鴇今日帶著我問了他好幾聲,確認(rèn)了好幾遍,他說就是要替我贖身。
”燕覽:“?”心中不妙。
“此人是何相貌?”聆漪回憶道,“他帶著斗笠,看不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