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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哪兒有這樣當(dāng)「昏君」的？（第1頁）

詹徽站在列隊之中垂眸而立，此時卻不由得雙眼微瞇，緩緩點了點頭，在心中有些感慨地暗道：「心是黑了點兒?！埂缚伤钦娴膶@個大明皇朝上了心?！埂府?dāng)初我和老傅、老劉三人……是真的跟對了！」今天本來是要議年度開支結(jié)算、來年預(yù)算的，這些繁雜的數(shù)據(jù)，作為皇帝，本可以直接等著傅友文這個戶部尚書來分析匯報就是。詹徽也沒想到這個時而有些頑劣任性的少帝，竟能做到這一點。詹徽雖秉持著「少說少錯」的老油條原則站在列隊之中，心里卻又格外安心了一層——縱然當(dāng)今陛下有那么些「荒唐」、「任性」、「大逆不道」的表現(xiàn)在，但實際上，心里果然還是有一桿秤在的！而像是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刑部尚書楊靖……等等其他各部堂首官員，窸窣之間，心里也自有評價。甚至也開始有些犯嘀咕：不經(jīng)意的細(xì)節(jié)是最能窺見真相的東西，這位少帝……當(dāng)真不似自己一直認(rèn)為的那般模樣。至于秦逵、卓敬二人，則不顯得那么意外——他們與朱允熥的接觸是最深刻的，也是親眼看著自己所侍奉、甚至已然無比敬佩信奉的少帝如何運籌帷幄的。「呵！這算什么？這些細(xì)節(jié)于陛下來說，甚至及不得他的仁德、他的謀算的十中之一！」二人心中有些激動地想著。站在萬眾矚目的位置久了，朱允熥早就習(xí)慣了這樣那樣的目光，而作為一個皇帝，任何目光都不值得他在意。他只關(guān)心自己要做的事情和自己該做的事情。沉默了片刻。他只淡淡地擺了擺手道：“繼續(xù)?！甭曇舨淮蟛恍?，卻足以將一切細(xì)碎聲音瞬間撫平，殿內(nèi)“唰”地一下便安靜下來。傅友文收拾好自己的神情，肅然應(yīng)了一聲：“是?！薄叭甙儆嗍瘒鴰焓杖?，乃是以江南、湖廣、江西等地為主的地區(qū)收上來的田賦為主，共計三千零二十八石，其次則是丁稅，每丁每年納米一石，共計六百一十八萬石，此外便是鹽課收入，折米一百三十四萬石，零星商稅，也就是了?！薄耙陨?，是課稅收入的詳細(xì)情況。”“至于開支……”“大明實行軍屯制度，有太祖洪武皇帝先見之明，六到七成日常軍費開支，可由當(dāng)?shù)赝捅越o自足，剩余不足之處方需要朝廷這邊補(bǔ)充，朝廷補(bǔ)充給各地衛(wèi)所的軍費，外加北元殘余勢力襲擾頻繁，遼東、云南等地駐軍及臨時征調(diào)費用，共計耗糧一千四百萬石?！薄肮賳T及宗室俸祿耗糧共七百萬石；治理黃河、修江南圩田，年支出糧三百萬石，余下則是宮內(nèi)用度、祭祀典禮、賞賜高麗、琉球等藩屬國……”“這些開支與年初太祖皇帝定下的預(yù)算，相差不大，甚至都有些許盈余?！备涤盐哪挲g雖已經(jīng)不小了，卻是耳聰目明，作為戶部堂首，業(yè)務(wù)能力杠杠的，不急不緩，言簡意賅地便將開支、用度，一一厘算清楚。朱允熥側(cè)著身子也把這些都在腦海里全部過了一遍，暗暗在心里比較、記下。洪武年間雖然財政收入略顯拮據(jù)。但顯然管還是頗為得當(dāng)，朱元璋更是一個無比節(jié)儉的人，上行下效，倒是不那么需要朱允熥過度操心?！钢劣诟涤盐乃f的，每一項開支相比預(yù)算，都有些許盈余……嗯，去年年底這號外期刊的含金量，還在上升啊?！怪煸薀鬃旖青咂鹨荒ǖ幕《?，心里計較著道。顯然，這大概率還是被他給嚇出來的。朱允熥正在心里這么想著。龍書案面前。站在列隊之外的傅友文稍微頓了頓，便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呼了一聲：“陛下天德仁厚！”朱允熥打了個呵欠，稍稍動了動，換了個姿勢，側(cè)身用手背撐著自己的下頜，饒有興趣地看向傅友文道：“哦？朕又如何天德仁厚了？”看傅友文這樣子，這一句高呼，顯然像是什么施法前搖，后面指定還得跟著點兒啥的。傅友文應(yīng)聲道：“啟稟陛下，去歲的開支用度之中，各項常規(guī)支出雖然都有些微盈余，可加在一起攏共也只有三四十萬石的量，可去年的總開支與總預(yù)算相比計算下來，攏共的盈余，卻高達(dá)一百九十六萬石！”“只因！”“一來，幸而去年降雨量中規(guī)中矩，河道情況也不差，又未曾有大旱大災(zāi)?！薄岸?，便仰賴這陛下的天德了！”“去歲一場曠日持久的大雪席卷了大明南北各地！這樣的降雪趨勢，尤其是北平、大寧、河北……等等最靠北疆的幾大布政使司（?。?，必然要遭受大雪災(zāi)的。往年這種情況，無論是陛下還是微臣等這些做臣子的，都只能干看著、干著急，賑災(zāi)都是賑不過來的。”“然，陛下早早地籌謀算計下來。”“那樣大的雪，戶部這邊竟是一石米……都不需要格外往外撥出去，雪災(zāi)自解，百姓安樂！”“如此下來……原本年初預(yù)備著用于應(yīng)對突發(fā)天災(zāi)的預(yù)算，便全部都省了下來！”“往年時候，我大明皇朝大多只能實現(xiàn)收支平衡，若是碰上災(zāi)年，這錢糧更是掰成兩半兒也不夠花的，可今年，戶部整一核算下來，竟是有了七百五十五萬石的結(jié)余，微臣在戶部多年，從前，這卻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何不是陛下的天德仁厚？”“陛下……實乃天命之人??！”說到這里，傅友文面色發(fā)紅，已然添上了許多真情實感在其中，說到最后，更是說的口水都快噴出來了。畢竟這一番話雖然也是他為了尋求進(jìn)步，一早就打好了腹稿準(zhǔn)備吹一波彩虹屁，可這其中的字字句句，卻是連半個字的夸大事實都不存在。而傅友文洪武一朝就已經(jīng)接管了戶部，再往前倒也同樣是在戶部任職，他比誰都更明白——一年下來結(jié)余七百五十五萬石的國庫收入，是一個多么恐怖的數(shù)字了??！而這個數(shù)字的根源。正是自己面前這個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少年帝王！朝野上下人人嘴里都說過他一句「昏君」……可哪兒有「昏君」是這樣做事的？又有什么「昏君」能有這樣的成就的？——他甚至只當(dāng)了半年的皇帝！“微臣替大明、替大明百姓，叩謝陛下隆恩！陛下之德，微臣敬服，五體投地！”沉默著緩片刻，傅友文直接“噗通”一聲就在這大殿里面跪了下去，叩頭聲清晰可聞……而傅友文這一番話下來。整個乾清宮的正殿之內(nèi)……逐漸變得安靜、安靜、愈發(fā)安靜，到傅友文的話音落下，更是已然落針可聞！吏部尚書詹徽、工部尚書秦逵、刑部尚書楊靖、禮部尚書任亨泰……等等等等。凡身在此間，有一個算一個，無一不是張著嘴巴，瞪大了眼睛，整齊劃一地，死死盯著列隊之外的傅友文……眼睛里只剩下無以復(fù)加的震驚。縱然他們不管戶部的事?？蛇@年度收入、開支、預(yù)算……是他們年年都要議的課題，往年這時候，他們這群人，連帶著那個已經(jīng)駕崩了的太祖洪武皇帝，定然全部都在扯皮的。這個指責(zé)那個花多了，不該花，那個指責(zé)這個沒做好預(yù)算，超支了。哪個不是唉聲嘆氣、愁眉苦臉？今年倒好。倒反天罡了！七百多萬石的結(jié)余，就是現(xiàn)在發(fā)起一場大戰(zhàn)，大軍出兵追到北元殘部那邊去，他們也能底氣十足地說一句：他娘的，打！盡管打！不打哭那幫元人別回來！錢糧管夠！朱允熥坐在龍書案后。對于這一份結(jié)果，自然也是喜聞樂見的，雖然其中也有他一早就刻意在籌謀推動，但如今是真的拿到了結(jié)果，他心里自然歡喜。畢竟這結(jié)余下來的，都是糧食。往后這一年要做什么事情，都會比之前格外松泛許多、阻礙、壓力也能小上不少。正當(dāng)他心里這么想著的時候。站在書案面前的一眾朝臣之中，工部尚書秦逵，是最先從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之中回過神來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當(dāng)即也是“噗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大聲高呼：“陛下，圣明??！”即便他也一早知道朱允熥的籌謀、算計、城府……可這時候，聲音里還是不可避免地帶著震撼。他想得到朱允這位少帝絕不會差?？山袢者@個結(jié)果。依舊在他的料算之外！緊接著秦逵之后，便是同樣心里有數(shù)、卻也同樣驚訝、意外、震撼的卓敬：“陛下！圣明??！”而秦逵這一聲，頓時也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驚得死死盯著傅友文的人也先后回過神來，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跪下，高呼起來：“陛下！圣明?。　薄拔议_乾一朝，大明當(dāng)昌隆??！”“萬歲！萬歲！萬萬歲?。。　薄啊笨諘绲拇蟮钪?，此起彼伏地回蕩著眾人的聲音，皆帶著誠懇地敬服之意。即便是在此之前?？傄紶栕ブ煸薀啄切╁e處，有事沒事在朝堂好參他一本的，都察院右都御史袁泰，此刻也毫不遲疑地跪了下去，不是附庸，而是真意！之前雖屢有廉價布料、無煙煤等等成績在，可是朱允熥辦事大多時候沒有什么厘頭，而且他做的許多事情，一開始更不合適讓人知曉真相。所以脖子夠硬的袁泰，依舊還是要帶著「心懷江山社稷、勸導(dǎo)新帝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之上的想法，在朝堂上屢屢激情開麥。到了現(xiàn)在。他才驟然回過神來——朝政怎么就不好了？這位新帝治理之下，這朝政情況可太好了！縱然他沒辦法全然想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烧绾笫烙芯湓捳f得好：「不管白貓黑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而朱允熥，抓了一大筐子老鼠。不服也得服！其他重臣也是如此。他們有的能想明白，有的或許能想明白一部分，有的或許也稀里糊涂，覺得不知道咋的了，國庫突然就富裕起來了……但他們都看到了一個既定的結(jié)果！此刻，乾清宮之內(nèi)跪成一片，無一不服。倒是坐在龍書案后面的朱允熥有些無奈，自己這邊還想著這事兒呢，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聲音更大，特么的差點嚇到他了。朱允熥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人要放屁也不能不讓放不是？只能坐在書案后面先喝上兩口茶，待眾人把該放的彩虹屁都放得差不多，聲音變得零零碎碎下來，這才開口道：“都起來吧都起來吧，議事呢?！甭牭街煸薀椎穆曇?。眾人這才先后踉蹌著站起身來，神情、目光之中依舊帶著意猶未盡的震撼和不可思議。朱允熥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地提醒眾人道：“既然去年的課稅收入、開支……都沒有什么異議，那就進(jìn)入下一項，今年的預(yù)算，一樣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彼龅氖虑榭啥唷２屎缙ü倘缓寐?，他也喜歡聽，但這些話，隨便聽個幾句也就得了，時間該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他朱允熥坐在這里，可不僅僅是為了增加個幾百萬石的國庫結(jié)余。這是冰山一角，往后才是星辰大海。朱允熥提起此事。在場諸多身穿廢酸官袍的朝廷大員、要員，這才從之前的激動和震撼之中回過神來，畢竟接下來是申請預(yù)算的時候，他們各自管理的部門想要好辦事，當(dāng)然是能用的錢越多越好。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神情也變得格外認(rèn)真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甚至眼神里帶著些許防備，蛋糕就這么大，得靠搶的。然而，眾人還在醞釀的時候。卻是坐在龍書案后的朱允熥目光一凜，反手屈指敲了敲龍書案，先發(fā)了話：“現(xiàn)在既然說的是預(yù)算，其他的，都往后稍稍，傅友文，你現(xiàn)在聽好，朕有幾件事情，要先交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