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忘記等朱允熥問他什么。
便直接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微臣先請陛下恕罪!縱然自知大逆不道,有些話也不得不和陛下說上一說!”
“說?!敝煸薀籽院喴赓W地道。
“陛下耳聰目明,想必已然知曉鶴慶候、懷遠(yuǎn)侯、舳艫候幾人的動作,陛下聰慧、素來擅運籌帷幄,自然也明了此為進退兩難之事?!?/p>
“故,微臣懇請陛下告知,先前乃是以何等手段,讓淮西勛貴這群國公、侯爺們收了本性,安安分分了好幾個月?微臣自知不才,比不得陛下聰慧非常,卻也略通經(jīng)史子集,略空長些年齡和見聞,若知陛下從前之手段,或有些微可能尋到有用的法子?”
“但凡能替陛下稍解憂愁,便是微臣之幸!”說完,劉三吾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堅定地口頭一拜。
他這一拜,便沒有起身。
仿佛一開始就做好了把這一番話說出來,然后等著朱允熥這位少帝或是應(yīng)允,或是雷霆之怒。
朱允熥垂眸看著這個伏跪在地上的老人,不怒,反露出意外且恍然的笑意。
他雖然猜到了詹徽府上的大致情形。
卻是沒想到這劉三吾這么勇……直接跑來問他之前是怎么壓制淮西勛貴的!
而且言下之意,相當(dāng)于毫不避諱地在說:你這小皇帝聰明是聰明了點,可你靠著淮西勛貴的,你自己是不成的,你也奈何左右不了他們……
但凡朱允熥心性稍微差一點,他這簡短的幾句話就跟雷區(qū)蹦迪沒區(qū)別,不來個九族小套餐,起步也有個滿門抄斬了。
不過朱允熥心里倒是并不在意什么。
一個人會有脾氣、會有怒意,是因為別人踩到了他的痛點,戳穿了他沒有的東西。
不過對于朱允熥來說。
他反而覺得……這老頭子剛直,是真的在替大明、替朱氏江山、替他這個君主在思慮——即便冒著觸怒他這個皇帝的風(fēng)險、冒著死,也要來盡自己能盡的力。
朱允熥笑著點了點頭,心中暗道:「難怪詹徽和傅友文這倆老小子一點不敢來,他們可猴精著,不會陪你劉大學(xué)士“送死”的。」
劉三吾雖沒起身,卻感受到了朱允熥自上而下的目光,感受到了乾清宮此刻的死寂,一時之間,仿佛連旁邊爐子里傳來的輕微聲響都震耳欲聾,在這溫暖如春的乾清宮里,他沒來由的一陣手腳冰涼。
朱允熥的沉默。
讓他一顆懸著的心,漸漸沉了下去,越沉越低。
劉三吾等不及朱允熥說什么,依舊伏跪在地上,卻幾乎用自己最大的聲音,高呼了一句:“陛下?。?!”約莫是企圖做最后的努力。
然。
他雖打破了沉寂。
卻聽到了一個令他肝膽俱顫的聲音:“大膽!”這聲音自然來自朱允熥,而他在其中聽到了怒意。
就連站在一旁的馬三寶都嚇了一跳,下意識抿著嘴唇咽了口唾沫,蹙眉不解:「嗯?陛下這是……前一刻明明還笑嘻嘻地,突然就……?」
他絲毫沒看懂自家主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