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嬋聞言,緩緩抬起頭,看向王氏:“母親?!?/p>
王氏局促地搓著手,聲音也有些哽咽:“娘娘在宮中可好?臣婦在家中日夜為娘娘祈福?!?/p>
這互動,拘謹(jǐn)、生疏、帶著明顯的階層隔閡,完全不像親生母女。
太后決定再加一把火。
“蘇夫人,都說女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哀家瞧著,蘇婕妤怎么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那雙鳳目銳利地盯著王氏,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王氏身體明顯一僵,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帶著惶恐:“太后娘娘謬贊了。臣婦蒲柳之姿,能生出婕妤娘娘是上天恩賜。”
太后語氣放得更緩了些,帶著追憶往事的口吻:“哀家聽說,蘇婕妤幼時體弱,一直在江南外祖家將養(yǎng)。江南水鄉(xiāng),鐘靈毓秀,難怪養(yǎng)出婕妤這般剔透的人兒?!?/p>
她頓了頓,目光溫和地看向王氏,仿佛閑話家常:“王夫人,蘇婕妤在江南長大,想必口味也隨了那邊?她小時候最愛吃什么點心?可有特別不喜的食物?哀家想著,若知道她喜好,也好讓小廚房做些,慰藉她思鄉(xiāng)之情?!?/p>
這問題看似尋常,卻暗藏殺機。
王氏明顯被問住了,眼神慌亂地飄忽了一下,手指用力絞緊了帕子。
她嘴唇嚅動了幾下,才擠出幾個字:“回太后,江南點心是精致。婕妤娘娘小時候……似乎愛吃……梅花糕?”
她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最后甚至帶上了一個疑問的尾音,仿佛在向誰求證。
蘇月嬋抬起眼,聲音輕柔婉轉(zhuǎn):“謝太后娘娘垂憐。母親記性真好。江南的梅花糕,軟糯香甜,女兒幼時確實偏愛。”
太后仿佛沒看到王氏的窘迫,繼續(xù)閑話家常:“哀家聽聞蘇婕妤幼時體弱,寄養(yǎng)在江南外祖家中,你們母女想必聚少離多吧?”
王氏身體微不可查地一僵,隨即恭敬回道:“回太后娘娘,正是。女兒自小身子骨弱,江南水土溫潤,更適宜她將養(yǎng)。臣婦與她,確實不如尋常母女那般親近。”
“哦?那真是可惜了?!碧蠊首鲊@息:“小小年紀(jì)就離了父母,身子骨又弱,蘇夫人當(dāng)年想必是日夜懸心吧?夫人快跟哀家說說,蘇婕妤幼時在江南,最常犯的是什么癥候?可曾請過哪位名醫(yī)圣手?用了什么方子調(diào)養(yǎng),才將她這身子骨調(diào)理得如今這般康健,能侍奉君王?”
對于真正的母親,這是刻骨銘心的記憶;但對于一個臨時被推出來的母親,這就是致命的考題。
王氏顯然不是有心機之人,她眼神亂瞟,額上汗珠滾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仿佛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
這反應(yīng),幾乎等于不打自招!
蘇月嬋將手按在王氏的手臂上,脆聲道:“太后娘娘仁慈,娘親不必如何惶恐。照實說就是了。”
她的手掌傳來溫?zé)岬牧α?,讓王氏的心神穩(wěn)定了一些。王氏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兒,她循著回憶,將女兒過往種種一一道出。
倒也尋不到什么錯處。
太后端起茶盞,輕輕撇去浮沫,語氣轉(zhuǎn)為溫和:“蘇婕妤在江南這些年,想必你與她書信往來最是頻繁吧?最近一次收到她的信是什么時候?信中都說了些什么體己話?可曾提起在江南的趣事?”
“婕妤娘娘的信中多是報平安,說在江南一切都好,讓臣婦勿念。”她回答得依舊籠統(tǒng)模糊,生怕多說多錯。
太后靠在鳳榻上,殿內(nèi)沉水香的青煙依舊裊裊,但她眼中的溫度已徹底冷卻。
王氏的驚慌失措、答非所問、漏洞百出,哪里像一個正常的“母親”?
她和蘇月嬋分明就是假母女!
接下來,就不是試探了。而是如何拔掉這根扎在眼前、也扎在皇帝心上的毒刺!
“大膽王氏,竟敢欺瞞哀家!”